第八章(1 / 2)
不言将工作换到了一家私人餐馆,也就是当当服务生,晚上九点半就可以下班,最多有客人拖长用餐时间,十点钟也可以下班了,老板是个讲原则的人,超过十点不走的,他就亲自上去送客。不言遇到过一次,一群人聊嗨了,一顿饭从七点钟吃到吃九点半还没有散场的意思,老板就整了整衣襟走过去,礼貌地说餐馆要打烊,请他们离开。
那群人喝的有点高,对老板的来赶人这件事非常的不乐意,站起来就冲他吼,由于他们喝到舌头打结,吼了些什么不言也没听懂,只觉得要打起来,抓着电话准备随时报警,结果老板一砸桌子硬气地将对方赶走了。
这个餐馆离不言公寓的距离跟酒吧差不多,在另一个方向,也是一个商业街一样的地方,只是她下班的那个点,还能赶上夜车,不用自己走回去,也安全了许多。
地方其实是池安找的,一天不言放学回来看见桌上放着一张招聘的宣传页,家里除了她就是池安了,只能是他放的,她按着地址找了过去,老板人很好,心想外国来读书的小姑娘非常不容易,不言又着实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没说什么就让她第二天去上班了。
转眼就快到圣诞节了,街上的节日气息一天比一天浓厚,走到哪里都是悦耳的圣诞歌,家家店门口都立起了圣诞树,装饰的也非常漂亮,感受了地道的圣诞节气氛,才知道中国人鹦鹉学舌地过圣诞节的那个样子,简直连皮毛都没学到。
陌生的城市对不言来说反而有安全感,加上工作她也需要时常装出亲切的样子,久而久之,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淡下去很多,渐渐也交了些朋友,那些金色长卷发的女生,一个个都明媚阳光、充满活力、热情好动、爱交朋友,不言偶尔会跟着她们一起参加一些活动,在时间空余的时候。
不言和池安的大部分课一样,一起上课的时候很多,认识的也差不多是同一拨人。
圣诞节的时候,一群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热情地邀请班里唯一的两个留学生一起过圣诞节。不言打工的餐馆老板足够佛性,圣诞节前后一个星期歇业,全家人去度假了,没有工作,她其实是可以去的,只是想到池安大概不会接受,异国他乡,大家都在热闹,放着他一个人在公寓里孤零零的,不言有些不忍心。
她婉拒了邀请,在一片“what a pity”的声音里,微笑相对。
圣诞节前后,学校有一个小长假,但是不言和池安有私人教师的课要上,每天都有课,何律师一天也没让他们歇着。
池安果然没有去party。
平安夜显得有些寂寥。
外面热热闹闹的,不时有欢快的乐曲声从紧闭着的门窗坚强地传进来,小公寓两个人各自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种蘑菇,不言仰面躺在床上,她可怜池安真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应该多可怜可怜自己。
不言用笔记本电脑看完了一部英文电影,十一点多了。她估计池安是不会露面了,简单收拾一下去洗澡,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班,晚上回来还要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否则上课容易掉拍子,花着别人家的钱来留学,学不好她觉得自己没脸交差。
池安房门虚掩着,书桌前的身影挺拔而清瘦,手上是一本美国五百大企业的研究介绍,全英文的,他眼珠滑动得却飞快,仿佛一目十行。
右手三根指头上驾着一只笔,偶尔在书上圈圈画画。
楼下传来门铃声,池安不为所动,仍旧专注在手里的书上,直到响过第三遍,他才皱着眉站起来,出了房门走到楼梯往下看了一眼,没看见不言,门铃还在响个不停。
池安顺着楼梯走下来,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戴蓝色鸭舌帽的男人,衣服上印有某蛋糕店的店名,手里捧着一个小尺寸的蛋糕,乳白色,用透明的盒子装着,上面是金色的丝带打着大大的花结,池安暗赞了一下这家蛋糕店的审美,外形真是好看。
他说了句谢谢,将蛋糕收下,给了外送员一点小费,美国这个日子,在中国就是大过年的,大过年的麻烦别人送蛋糕,在中国可能压根不会有人送。
池安刚将门关上,一转身看见穿着睡衣抓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的不言,热水熏过的皮肤有些泛红。不言的睡衣中规中矩的,浅灰色连帽套头衫加同色裤子,毛茸茸的很容易显胖,可是因为她太瘦,穿起来空空的,反而显得人小。
高中的时候嫌弃长头发麻烦,一直是学生头,只到自己的脖子那么长,发丝细软、刘海轻薄,五官却长得精致、甚至有些明艳,不爱笑,大多数时候绷着一张脸,她不太打扮,总是最简单的体恤卫衣牛仔裤,那么一张脸配上那一身不讲究的穿戴,极大的反差却意外地给人一种萌萌的感觉。
不言没想到池安会在这里,她在卫生间听到门铃响了好几声,以她对池安的了解,他是不会操心这种琐事的,门铃响破了他也不会下楼开门,于是火急火燎地套了睡衣就出来了,却奇迹般地对上池安。
她望着对面的池安忘了擦头发,一滴水从发梢滴下来,直接掉到她穿着沐浴拖鞋的脚尖上,冰凉冰凉的,扯回她出走的神思。
真没想到池安竟然还会为平安夜定个蛋糕。
不言抓着毛巾上下晃了两晃,指了指自己的卧室:“我……”
“吃完再睡吧。”脸上没表情,语气也没温度,只抬手看了看表。
甜到发腻的蛋糕,还不如放她回去睡觉。
池安打开蛋糕包装盒,动作不急不缓的,手上动作轻/柔,跟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言望着他手上的动作出神,在池安面前找借口,就算找的再合理再天/衣无缝,都会被他洞察。
池安明明长得清秀,行为举止也总是淡定从容,只是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他外形看起来没什么可怕,但别人总觉得他身上绑了炸/弹,不能碰,一碰随时随地会炸。
池安又一次抬手看了下表,刚好过十二点,将一块蛋糕放到不言面前,切的平平整整很是完美,将不言的神思又拉回来。
不言暗想,吃下去,还是说实话?
池安自己也切了一小块,叉了一块放进嘴里,不言望着他,心里有些复杂。
她没法接受甜的东西,从前是一点都不沾,后来在胡余生的不懈努力下,勉强吃一点水果。
那时候她嘴里包着块牛奶糖,亲眼看着那把柴刀一刀一刀砍在他父亲身上,一时间仿佛整个空间都是血腥味,和她嘴里的甜腻混在一起,眼前一片猩红。
她到现在还是疑惑,她妈妈一直在服药,虽然没有完全像正常人,但也只是有些恍惚,已经有两三年没发病了,那次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到近乎疯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