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胡余生一听这小子管不言叫得这么黏糊就浑身难受,他活动了一下上半身,像是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终于忍了忍,没给眼前这个小身板拳头吃。
也就是他老爹不让他当混混,否则他还真是做这块的料,脾气暴不说、天生一副好身板,眼前这些小虾米,他一个顶十个,想想就觉得可惜了自己的好天资。
胡余生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那群小罗罗还没事人一样地待在那里,至少说明池安没惹着什么人出事了殃及不言,那么在这个太平社会,她也就不至于出别的什么事情。
至少班主任应该知道不言为什么一个星期没来上课。
“出国?”胡余生的嗓音早已脱去了少年人的稚气,完全是个男人的声线,并且有些粗犷,两个分贝过大的字直接将整个办公室老师的目光吸引过来,他垂下眼轻咳一声,似乎李不言出国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惊讶。
数学老师不在意地点点头,全是最好的高中不缺成绩好的学生,从前对不言抱有期望,如今走了也就走了,他瞬间就可以把希望放在别的学生身上。
“那池安呢?”
“两个一起办的手续,应该一起出了吧。”
对于胡余生来说,李不言的所有行为都不是不可理解的,哪怕离经叛道背离常态,似乎她就该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可以理解,但是他心痛,李不言出国必然有她该出国的理由,但是他胡余生,在她心里难道就连告别的分量都没有吗?哪怕临走之前给他一条短信,他也认为他在她心里是有一丝丝存在感的。
三年,算什么?
他胡余生,又算什么?
池安,就那么重要吗?他出国,她都要陪着去?
他忽然不想找她了,从前的种种一瞬间都变成了他的自以为是,明明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他却偏偏盲目自恋地认为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不同于别人的存在,现在,她终于用行动证明给他看,他一点都不重要,像是她身边所有人一样,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连见面时的“你好”和分别时的“再见”都不需要。
男孩子的成长和顿悟很大一部分是某个女孩子带来的,父母或者老师,教他们智慧和为人处世,但真正关于人生的理解和对于自己的认识,大多是因为情窦初开所带来的朦胧责任感或是残忍打击,有时两者会殊途同归。
高考在即,胡余生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跟自己赌气一样,只要脑子里出现李不言三个字,就惩罚自己做一张卷子,将所有的题目都做对为止,最多的时候,他一天做了十二张卷子,额外还背下了两篇语文老师拍着胸脯保证的高考必考的文言文。
最后一次模拟考,胡余生从全班倒数的成绩挤进了中上。
在这个全市最好的学校里,即便是全校倒数,上个普通本科也是不在话下的,但胡余生现下的成绩,却给了他一直期望着子承父业的爸爸极大的希望,胡余生有望考上本市的重点警校,继承他的衣钵了。为此,胡文安高兴得连周一例会都取消没开了,特批手下所有小将今天中午可以集体聚餐,他私人报销,并且留下值班。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轰的一声炸开,一众小将对这位领导的慷慨大方诸多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般向他袭来,仿佛他从前的暴脾气和批评手下时毫不留情的长篇黑历史都成了过去式,中午这一顿饭的光辉瞬间洗白了胡文安在手下心里多年来的□□形象。
胡文安望着这群在他眼里尚算孩子的年轻警察,仿佛看见了四年后自己家的崽子在这个行业发光发热、为人民服务的样子,搓着手,心都热了。
胡文安从刚入这行的愣头青,到现在稳坐副局的位置,警察生涯虽算不上青云直上,也算是顺风顺水了。何况他现在还年轻,顶头的正局是他早年入这行时候的师傅,年轻时曾在基层锻炼过两年,跟着师傅凭着一身虎劲破获过几桩大案,积累了多年的经验与荣誉,正是力争上游的好时候。
他虽然对待下属有些铁血,但为人绝对公正,该批评的时候批评,该表扬提拔的时候也毫不吝啬,手下跟着的一众小将多多少少都得益于他的□□和培养,乐于看着他们青出于蓝。
用办公室资质不老不小在胡文安手下被□□过四五年的小张的话说:胡局凶是凶了点,但暗搓搓的护短和疼小辈也是有目共睹的。
眼看着一群小辈鱼贯而出地奔着某家饭馆而去,胡文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美滋滋地饿着肚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刚进这行的时候,比这群小子还要不靠谱,吊儿郎当还横冲直撞,完全不是块干警察的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搭档周若谷,那是个心思细腻、行动机敏人,当年师傅带着这两个人,就常常说他俩是云泥之别,自然周若谷是云,胡文安是泥。
但周若谷的确是个好搭档,那些年,年轻的胡文安对待那些鸡飞狗跳的大案小案时常跳脚,周若谷都能以自己的冷静严谨配合好他的节奏,两个人也算是阴差阳错地互补了对方所缺失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胡文安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周若谷的情义,若没有周若谷,胡文安可能八年前就断送了警察生涯。
想起八年前的事,位高权重的副局脸上闪过一丝带着愧疚的阴翳,这么多年过去了,愧疚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减,反而随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好的仕途,从心里深埋的地方,又一次慢慢探头出来。
周若谷与胡文安同为市局副局,这半年调到外省视察交流,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