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胡余生将手里的卷子团成一团，扔进了课桌里，日渐上升的气温预示着高考的来临，但他一道题都做不进去，烦躁像是依水而生的藤蔓，疯狂地滋长，将他的心脏缠得密不透风。

李不言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了。从前池安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逃课，但从来不超过半天，实在有事长时间不能来学校，她也会请假。李不言几乎没交过什么朋友，几乎没有人了解她。

高中三年，胡余生死缠烂打之下，对她也不过知道个大概，只知道她在学校附近有租房，常去古街的一家旧书店，与舅舅一起生活，家里没有其他人。这些也都不是不言主动说的，都是胡余生光明正大地尾随发现的。他去过不言老家，见过不言的舅舅，甚至厚脸皮地赖在她家吃过饭，还跟她舅舅喝过一两杯酒。

起初他没在意，只以为她家里或者池安那个混蛋又有什么事情，他对不言有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情，即便她常常往池安那里跑，即便在她的世界里，除了池安的事其他的都可以置之不理，即便她像是一个将自己锁在一方小天地里几乎不与他人关联的奇怪女生，但胡余生就是没来由地对她信任，她做的一切事情，即便她从不解释，也肯定都有她的理由。

但接连一个星期不出现，胡余生心里隐隐觉得实在不正常。

池安也一个星期没露面了，他虽然不上课的日子比上课的日子多得多，但一个星期也会诈尸一样地在教室里出现几次，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死或是没有凭空消失。

可是整整一个星期，两个人都没露过面。

胡余生隔着两张桌子望着不言的空座位，她的同桌依然不分白天黑夜地胡睡，像是被人灌了蒙汗药一样。桌上仍然堆着小山一样的各种课本，课桌肚里面也有她不常用的书，但胡余生刚才去翻过一次，她的私人用品不见了，笔记本、笔袋之类的东西，都不在了。

一支笔咔哒一声砸在地上，胡余生肌肉明显的小腿一推凳子，站起来走出教室，带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气息，像是愤怒，又像是担心，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委屈。

王伯鼻梁上挂着老花镜坐在那张上个世纪的斗桌前看报纸，见有人进来，一只手将老花镜拨下来一点，抬起眼皮愁了眼，便又继续低头研究他的国家大事社会时事了。胡余生这小子他见过不少次了，来这里从来不是为了读书买书的，回回都是为了找不言那丫头，不需要搭理他。

王伯的店里没有，也不用打听了，不言是不会跟王伯交代她的行踪的。他其实知道不言不太可能会在这里，她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逃课，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来看一眼。

池安的那个混混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胡余生在古街口的站牌处看了看，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有空位，他便随意坐了，大长腿伸不开，交叉着放在自己的座位前，双手插在兜里，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此时对他来说，熟人大概就只有不言一个，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晒不开他满面的阴郁。

老式公交车行驶的非常不平稳，即便道路上没有什么坑坑洼洼，它也兀自地颠颠簸簸。胡余生只觉得这一路有绕了大半个城市那么漫长，才听见报站器报出了他要下车的站名，他从后门跳下来，被强烈的阳光晃了一下眼。他从前不放心不言一个人往这个地方跑，跟着她来过一两次，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那个废旧的厂房。他从前跟不言来的时候，没进去过，都是在外面候着。

踏进门隐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嘈杂声，从里面传来，胡余生腿长步子大，转眼就看见了那三间连城一排的房子，看起来不是车间就是仓库，只不过被清理过了，还算干净。

传出声音的是最左边的屋子里，一群杂毛的小混混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胡余生不屑地打量过每个人，双手插在兜里，伸脚踢了一下门口躺着一只可乐罐，撞在墙上哐的一声，惊得一群红黄蓝绿毛的脑袋齐刷刷地抬起来。

只见外面站着个留着寸头的大个子，乍一看，似乎浑身还带着点痞气，大概小混混当久了，看人先看身板，眼前这个，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身板都结实。

一群小混混对着胡余生行了会注目礼，最后还是方临书站起走了过去：“你找谁？”

胡余生见眼前这个带着圆金属边眼镜的小子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够他一只手捏的，不禁对池安的眼光有些怀疑，当混混不讲资质的吗？这样的也行？够人家揍几拳的？

“池安那……呢？”胡余生目的是为了打听不言，没必要激怒他们，于是硬生生将“那小子”三个字咽了下去。

“池安哥最近没来这里。”方临书在外面搭话，其余小混混又低头嗨自己的去了。

“那李不言呢？”

“不言姐姐上次来这里有近一个月了，最近都没来过。”

胡余生虽然心系不言，但还是分出一些脑子感叹这群小混混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哪有小混混叫人还叫得这么文绉绉、黏糊糊的？不言姐姐？池安可真会□□人。

“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池安哥没说。”

“你们就不找他？”胡余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中总觉得但凡不言出点什么状况，肯定跟池安有关，想找不言，先找池安。毕竟跟不言有关联的人太少，跟池安有关联的，至少这里有一小堆。

“最近联系不上，你究竟是找不言姐姐还是找池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