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1 / 2)
药效崩得很快,离了月老祠,戚谢刚上软轿便塌在上头,直接昏死过去。
浑身锥心刺骨的躺床上疼了四五天,才勉强能起身下地。
老林是识时务懂分寸的明白人,戚谢忍着痛施了障眼法,着他往靳府去照顾靳令。
白日里老林看顾靳令的三餐,陪他散步,到了晚上,便回酒楼陪戚谢闲磕牙。
即使是万能的造物神也无法面面俱到,女娲抟土造人,尚且有缺胳膊少腿儿的,更何况戚谢身体遭了雷劫,一直没恢复过来。
自他签了神契护佑戚家两百五十余年来,戚家扶摇直上,时来运转,经了几代开枝散叶,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子子孙孙也有千把来人。
但凡运道薄些,遭了横死的,无论离主家亲缘远近,这神契的约束少不得要往戚谢身上挠几下。就是旁支外戚少挠几下,嫡系血亲则挠多几下的区别而已。
戚谢没糊涂到分不清身上的痛是药丸反噬,还是神契挠人的地步。
但这次靳文意外横死,戚谢身上的神契居然动都没动一下,安安稳稳放过了他。
倒是两粒药丸伤他着实重了一些,刚离开月老祠时,他两眼一抹黑,第二次无法看到去路,过往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不停闪过,太快,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重伤昏迷后的他隔了两天醒来,却发现周身绕着稀薄的神力,上头隐隐有雷电之势。虽然没能给他虎得上九天揽月下九洋捉鳖,但明明白白护住了他的心脉,不至于往生极乐。
这他琢磨的明白。扛神雷时,他冒险引了雷中的神力,多少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但神契这边,他就有些郁闷了。之前在戚家时,戚家后辈中,即使亲缘关系再怎么远,只要血液中仍淌着契人的血脉,神契都得意思意思挠那么几下。
这次这么太平,总不能是神契犯懒不想挠了吧。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靳文身上了。
戚谢仿佛看到了家主靳宏头顶那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思及此,他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长君何故发笑。”老林手上捧了本话本,正读至亲人号丧,五服俱恸时,却听见戚谢吃吃笑着,老林面瘫着脸,从书中收回视线抬头看他。
“无事,继续读。”戚谢可懒得为这等不相干的事情耗费心神去掐算,那不得白瞎了这几天下肚的那群猪牛。
“长君,您可别笑了,我读不下去了。”说是让老林继续,戚谢并没停下笑声,严重干扰了老林。
虽说这样不大厚道,但戚谢还是忍不住想笑,捂着嘴,肩膀仍是一耸一耸的抽着。
“靳文不是靳家的血脉。”戚谢拍了拍老林肩膀,绷着脸装严肃,话刚说完又破了功。
“即是如此,长君便少吃些肉吧,沐陵镇的香烛都要用完了。”老林合上话本,放在一旁,认真提了建议。
戚谢的脸顿时就垮了。
他现在可是连地都下不了的残废,就剩这么点吃肉的爱好,还要来剥夺走吗?
他伤得那么重,不就是被神契少挠了几下,这都要计较?老林实在是太严格了。
还不是心疼后院那几头猪!这着急护得,跟猪崽子都是他亲生的一样。
好吧,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总归是他的后代子孙。
老林,一条得道的仙猪,忍辱负重,每天看着长君优雅的进食他那些天真无邪的同类们。
可再怎么贪吃还是他的长君。不乐意又能怎么样,还能不供着不成?
我,老林,枯了。
老林到底还是没舍得扣了戚谢的伙食,这几日酒楼也不开了,光养着这位大佬伤患。
寻常的香烛还供养不了戚谢,老林白日里哄着靳令,晚上还得跑隔壁镇几个道观,将他备在观里吃了几年香火的香烛给取回来。
不过四五天,略有富态的老林明显瘦了一大圈,眼下一阵乌青,把店里伙计都吓了一跳,纷纷说他是不是半截身子出黄土——诈尸了。
戚谢能下地后,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老林,拖着依然残破的身体,回靳府替掉了他。
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戚谢踏着夜色,回到了醒竹院。
月上中天,戚谢推门进院时,小道的另一头,靳令推着轮椅正往前走。刚瞧着他的身影,靳令推轮椅的手顿了顿,紧接着用力往后拨着木轮,轮椅一颠一颠地,朝他飞快滑了过来。
戚谢腰间一紧,小傻子冲过来抱住他,头还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口中不停的喊着哥哥。
不得不说,小傻子看着瘦,力道却一点没缺斤短两,他差点没给这轮椅铲倒。他连忙拦下了车子,撑在扶手上,才堪堪没砸到小瘸子身上。
他不在的这几天,老林每天回来都会跟他汇报靳令的情况。
每日乖乖吃饭,遛弯,不说话,也不怎么动,坐在轮椅上,对老林假扮的戚谢冷漠又疏离,十足一只精致却瘦弱的布娃娃。
哪有半分现在的黏糊人的样子。
常人是看不见鬼的。但小孩子因为天灵盖还未闭合,加上三魂七魄不稳,是故天眼尚开,可以见鬼。
靳令三魂七魄不稳,这般反常,是否天眼未闭,认出了障眼法下的老林?
这样想,就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