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一)（2 / 2）

瑟于特的家境是不错，土耳其军方将领的后代，外祖父为他留了一笔颇为丰硕的遗产，他父亲经营医院，不过那不等于他多有钱——事实上，他欠下不少以他的薪水来说无法偿还的债，每个月的账单都令昂沁夫头痛。

瑟于特喜欢买车，也喜欢喝酒、喜欢做风险投资。他的姐姐早就跟昂沁夫说，要不是婚姻生活让那不肖弟稍稍安定下来，现在早破产了。

瑟于特勉强地有自知之明，一动那笔遗产就很可能雪崩式地取用不断，所以目前还是交由家人看管。

两人在还债，昂沁夫没胆量跟父亲巴特尔说另一半的财务状况满是漏洞，他父亲可以轻松还清债款，抵押上婚姻的前途就好。

既然欠债累累，为何那个杀人魔要找上他？杀人魔挑选对象的根据，真的是个人身家？

昂沁夫喝了奶茶一口，店员已经摸熟了他的舌头，知道他喜欢加入比一般量多的奶：那家伙可以安安静静地杀人，偏偏每次都那么花巧。

我很怀疑杀人魔在进行某种恶魔仪式。

喔……但他用不着再召唤恶魔了吧，我看他就是恶魔本身。

今次的案子之后，我想没人会觉得杀人魔是人类了。大叔细声低语所知的情报，受害者像吐司一样被切成好多片，内脏活像是餐盘上的萝卜被精雕细琢成一朵朵花，可怕的是现场人员都说他活到十一点多才死。

想到自己的另一半险些变成那种模样，昂沁夫的眼眶发烫发红，最后是忍住了，默默无言地吃热腾腾一碟烤猪脚配带皮火腿佐酸菜。

昂沁夫在脑中把杀人魔大卸八块的次数，跟他的总咀嚼次数一样多。

瑟于特认识没几个学生是韩国人，倒是熟悉不少中国跟日本留学生，只好找以前曾访学韩国当地大学的同事问关于韩国的事。

韩国有着怎样的文化？嗯，依我的观察，他们是很重视上下关系的民族，男女地位不平等，我对他们出来吃饭聚会都爱点酒来喝十分满意，只是不欣赏长者强迫年轻人喝的行为……脾气没日本人那么好，别的说法是真性情。

这种制式回答并不能满足瑟于特，他紧接着问副教授：他们在宗教领域上有什么特征吗？韩国作为中国的属国有很长历史，他们在文化上跟中国差别有多大，会不会庆祝中国的传统节日？

副教授对该次访学不常提起，一来是韩国的知名度不及两个邻国来得大，二来是他研究范畴主要是劳工阶级在新自由主义及全球化所面临的困境，最感兴趣的不是韩国百姓的传统生活，而是工会组织对劳动者的重要性及韩国的抗议文化，属于艺术、考古、政治人类学家的友人们所关心领域之外。

韩国现在不少天主教跟基督教的信徒，佛教也有不少信仰者，最特别的就是他们那边有萨满信仰，这部份跟中国的信仰文化很像，请神、占卜、祈福跟咒术之类的仪式都有。听说不少政客在选前会去算命。

萨满信仰是亚洲大陆东北地区通古斯人的一种古老传统，在中国已被儒、道跟佛教吸纳，而在邻近中国东北地区的韩国，这套上古信仰命运似乎好一些，万灵崇拜的核心精神尚能被辨认：韩国的咒术有哪些？

这我就没研究过了。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别闹，我是考古人类学家，不是宗教人类学家。瑟于特非常珍惜这种平凡无奇的玩笑，他在星期五晚变成生鱼片的话，就没不能再跟任何人进行日常对话了，他们会过中国新年吗……嗯……？

怎么，你想到什么？

……东方三国，日本在国内政变后不再用中国历法，我没记错是不？

副教授点头，他认识日本比较多，也兼职过日本企业的外国顾问，虽然他们其实不太在乎外国人的意见：没错。至于韩国，他们跟中国人一样会过两次新年，我很确定，好像是上世纪末期的时候恢复这项传统。

这样说的话，韩国人也用农历……

瑟于特当下立即拿出手机，搜寻在线农历——这时才发现有学中文是件好事，虽然自十一岁起在黑龙江生活了七年的昂沁夫在汉语方面比他更得手应手。

他很快地发现事情如他所想：狮男杀人的日子背后有参照农历的宜忌。

目前发生在德国的三次猎奇杀人，农历中显示了几个适宜在三案发生的日期采取的活动，其中一项名为畋猎，三天皆宜的不只有畋猎，但狮男的目的怎看都不像是纳财。

可爱的地方是，如果按照时差来计算，狮男杀人时应该参考韩国的时间，十七号下手要看的反而是十八号的宜忌，因为韩国的时间比德国快，但并没有，他非常粗暴直接地以欧洲的日期为准。

瑟于特每年也会回故乡过土耳其新年，在欧洲生活、与欧洲人共处久了，脑袋不时会选择性地遗忘一些故乡节日，以免浮生乡愁，这也导致他脑袋没能立刻意识各民族有着不同时间观这个人类学最基本的概念。

发现什么了？

福克斯，我在上星期五遇上了杀人魔。

福克斯副教授的反应跟昂沁夫相差无几：哇，别跟我说是真的。

那个杀人魔穿着韩国宫殿的侍卫穿的韩服，头戴一顶舞狮头套。

跟你的新发现有什么关系？你有没有被怎样，他拿什么武器？

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跑出，瑟于特在心底揣摩这个方法的实行可能性：他没有拿任何武器，那时我跟卖酒的老熟人躲在店里躲避他的袭击的……老实说，我觉得他真的有可能不是人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