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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听梧送符已去书院,符已的表现比头一天强得多了,至少在林听梧离开时,符已没再去拉他的手。林听梧出了书院,又一次登上茶楼,先是在之前的窗口看了符已一会儿,确认他可以勉强跟着先生读书了,就 转身进了一个雅间。
雅间中坐着几个形容严肃的男子,他们见林听梧推门而入,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家主。”
这几位男子高大健壮,尤其是一双手臂,这般结实修长,可以轻易折断捆在一起的筷子,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拧断人的脖颈。在江湖上行走,若是见谁有这样一对臂膀,便知是林家人无疑。
这与林家血脉无关,只是林家最初以弓箭起家,要想拉得动弓,手臂定然不会是软弱无力的。林家人学武先学弓,无论是本家子弟或是外姓门生,都是从小把弓当作玩具来玩。时间一长,手臂就练出来了,无论多重多沉的弓,都可以轻松地将弦拉至最远,再精准地射中自己想要的目标。
林听梧落座后,点了下头,几位男子才陆续就坐。他们本都是外姓弟子,学成后是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但林听梧亲自选了他们,用作自己的亲信。林听梧用人的眼光不错,服人的手段亦了得,他这几个亲信强大而忠诚,自他上任家主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地做事,从未出过差错。
然而这些年来,林家家主也极少认真交待他们做什么事,无非是陪同家主出席论剑大会,或是其他家族的红白事。归根结底,林家在武林中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立场,做事只遵循本心,从无正邪之分。与纷争接触得少,需处理的事务便少,家主与亲信皆如此。
林家祖先出身海岛,飘洋过海地来到中原,凭借中原世家无人能及的远战能力与自创的一式沧海绝杀名震江湖。林家祖先功成名就后没有急于组建自己的势力,而是与一倾心相恋的女子结为夫妻,定居鹿鸣林。武林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与他无关,各大世家明里暗里的拉拢也被他一一回绝,他只与自己的妻子隐居在鹿鸣林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家人专情,或许就是林家人丁不旺的原因。
纵观林家家主,从最初的一代,再到林听梧,每一任皆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家主夫人们什么身份都有,上至皇亲国戚的公主,下至市井小民的面摊丫头,只要是双方互相喜欢,连世仇家族的幺小姐都娶得。林家人避世却不清贫,姑娘过门后便可安静平和地与丈夫厮守,一生衣食无忧。
这不成文的祖训,到林听梧这里就断了。
林听梧娶的便是那个世仇家族的幺小姐,名唤符羲,是符已的亲姑姑。
林家总共就这么一个仇家,结仇的原因十分荒唐。林家的家谱向前翻,有一个叫作林风华的,他是那一代的家主,他娶的女人是一个武功极为阴邪的家族长女。原因无他,只是二人看对眼了。而符家与那家族是有过血仇的,当即警告林风华,你敢娶此女,便是与我们符家作对,符家必定与林家不共戴天!
符家历史悠久,自诩名门正派,也确实做过不少为武林除害的善事。可这与林风华没有半分关系,林风华将符家的信件烧了个干净,女人他照娶不误,还特意挑了个大吉之日,风光大办,轰轰烈烈地将女人娶进了门。
至此,符家与林家结了仇。
符家家大业大,手握许多家族的命脉资源,若想挟制谁并非难事,可林家从不参与这些斗争,符家给不到林家小鞋穿。符家又做不出屠人满门的事。于是乎,所谓的不共戴天,不过只是在不得不见面的论剑大会上翻几个白眼,至多出言讽刺几句,也就罢了。
符羲的出现是符家的变数,亦是林家的变数。
符羲是符家的幺小姐,相貌清丽,个性活泼。符家家主老来得女,又是一个聪颖伶俐的,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女儿。可符羲与符家旁人不同,她自明白事儿起就厌烦符家人自视高众生一等的样子。大人们教她一个一个认他们符家人的仇家,符羲指着册子上的林字问:“林家也杀了我们家的人?”
大人道:“没有,林家常年避世不出,手上没有血债。”
这倒是实话。
“那为何是我们仇家?”
“他们家主曾娶了一个魔头之女为妻,那魔头杀过我们家的人。”
“那个魔头之女可杀过我们家人不曾?”
“不曾。”
“那林家人喜欢魔头之女,娶便娶了,我们家去凑什么热闹,还非要参一脚。”
大人怒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一个姑娘满口娶啊嫁的,害不害臊。”
符羲撇嘴,她愈发觉得大人们不可理喻。
符羲十四岁时在论剑大会上初见林听梧,十五岁的林听梧手持弓箭站在比武台上,对手是符羲其中一个兄长。人人皆道林家只擅远处作战,一旦近了身便手无缚鸡之力。可弓箭在林听梧手里别有一番作用,二人离得远了,便会被林听梧的箭术威胁,离得近了,那几支羽箭又像似机括一般,在林听梧的操控下化作利刃,竟完全不落下风。
二人过了数十回合,符羲的兄长沉不住气,贸然出击,这一次林听梧扔下了弓箭,仅用双手扶住了对方的臂,他的动作太快,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总之林听梧轻松地将人拿捏住,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对方的咽喉。
林父低声唤了一句:“听梧。”
林听梧立刻放下手,给对手行过礼,稳重地走下台。
那一式便是林家的沧海绝杀,若是林听梧下了手,符羲的兄长恐怕会当场毙命。
符羲听下了台的兄长咬牙切齿地抱怨,才知刚才那公子正是他们家族仇家之一的儿子林听梧。兄长不住地说林听梧的功夫如何狡诈阴险,非武林正道所容。可符羲觉得这些都是兄长技不如人的借口,林公子每招每式都堂堂正正,出招的姿态都好看的很,何来阴险一说。
夜深时,符羲仗着自己轻功学得好,翻窗爬墙偷偷溜到林听梧的窗外,还未等她靠近,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紧接着一股蛮力将她压制得动弹不得。
“符家女?”
符羲慌乱地点头,那人松开了她,淡淡道:“符姑娘不睡觉,来我窗前可是有事?”
方才压制符羲的,正是林听梧本人。符羲自知是自己失礼在先,也就不计较林听梧对自己出手,她大大方方道:“你今日出那么大风头,生得又这么好看,我喜欢你这样的,所以来看看你呀。”
林听梧无言,转身准备回去。符羲又叫住他:“我来都来了,你怎么不请我去屋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