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哎,你们听说了吗?青阳县的赵老爷一家昨晚全死绝了。”一把沙哑的声音说道。
“什么!你说的是隔壁青阳县首富赵老爷?”听者兴致一下子起来了,屋内响起哗啦啦椅凳拖动的声音。
“不然还有哪个赵老爷?!”沙哑的声音有点不屑。
“徐老三你他娘地别鬼扯了,前几天我还见过赵管家呢,你编故事也好歹编得像样点吧,平白无故咒人家也太歹毒了吧?”一个尖嗓子不满了。
操一把哑嗓子的徐老三虽没什么地位,但因为年长的缘故,周围的人不少都对他颇为尊敬,但偏偏这个尖嗓子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不吝,游手好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别在这放你娘的狗屁,这事昨晚才刚发生,还没传开呢。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滚一边儿去。”徐老三恶狠狠地踹了尖嗓子的椅子一脚,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就是就是!”周围响起众人的声音,纷纷表示对尖嗓子的不满:“你不爱听就哪凉快哪呆去,别挨着我们。”接着又撺掇着徐老三:“嘿,老徐头,究竟咋回事啊,你快给我们说道说道。”
沈凝下了马,才一步入客栈就听到了店内吵吵嚷嚷的声音。角落里围坐了一群人,有老有少,好不热闹。
中间坐着须发皆白的徐老三,一身老旧的黑袍,一顶瓜皮帽,再配一杆老烟枪,倒有几分讲古的意思。
徐老三瞥了瞥店内来的新人,又环顾了一周——各个探着身子,伸长着耳朵,额头上都凿着“好奇”二字,这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看尖嗓子已经识趣地挪到人群外围去了,徐老三这时才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我有一侄子阿福——冯大嘴子你也认得的,就是我那死去大哥的儿子——就在赵老爷家做短工。昨天本是要去赵家结算当季的工钱的,谁知道这个混小子,跟狐朋狗友在庆春园喝醉了,没去成。”
“不过傻人有傻福,也是多亏醉酒误了事,不然我琢磨着这小子也会把命给搭进去。”徐老三叹道。
一旁的冯大嘴子此时点了点头,说确实认得阿福,平日里在赵家做做木工活。
徐老三看大家似乎都被吊起了兴趣,便又从冯大嘴子拾起了话头:“对,阿福今天一大早酒醒了才想起结工钱这一茬来,便紧赶慢赶地去了赵府。这不,前些个时辰才回来。”
“一回来就往我那赶,那个脸色忒青,手臂胳膊上尽是些擦伤,肯定是路上跑回来给摔的,连嘴唇都是煞白,没出息,见着我就是抱着我嘶喊着‘鬼啊鬼啊!’青天白日下那小子愣是把我都喊的打冷战。”
徐老三抽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好像把气氛点染得更肃重了。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也被他喊懵了,不是说好去结工钱的吗?怎么弄成这幅德行?好不容易让他安定下来后我才知道了个中缘由。听我那没用的阿福说啊,他起初去到赵家的时候门没栓,他叫喊了几次没人应门本来就打算打道回府的了,可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
阿福去到赵府的时候其实还带着三两分醉意,他软绵绵地坐在门槛上叫门,可一直没有动静。阿福打了个酒嗝,踉跄着就要起身离开,可没想到没站稳,整个人往大门倒去。
吱呀一声,大门竟然被撞开了。
“赵管家,你怎么连门都没有关牢?”阿福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可不是你平时的作风啊。”他边说边走,可还没走几步,又被地上一团东西给绊倒了。
定睛一看,阿福立刻清醒了许多——那是两条硕大的看护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了气。
阿福慌忙地边叫喊着赵管家便往正厅跑去,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春婵和秋菊两个丫鬟横陈在行廊上,衣衫不整,鬓发洒落,口鼻皆是血污,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阿福。
阿福此时早已吓破了胆,惨叫一声不敢再探个究竟,手脚并用地夺门而逃——
“这可把他给吓哆嗦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后来还是我跟他一起去报的官,据说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四十多人没一个活口。”
“不过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发生那么大的事周遭的邻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浑然不知。衙役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探问出来。”
徐老三又抽了一口烟,小小角落闷着他略带辛辣和呛人的烟叶子的味道。
“这也太邪门了,赵家可是大户人家啊,但是昨晚居然一夜之间全都断了气。发生那么大件事,周围的人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别说是人的哭喊惨叫了,就连平日里凶猛的守门犬难道都没有一声吠叫?”一个袒胸露乳的大汉问道,周围的人经其提醒也回味处一丝不对劲儿来。
的确,这赵府是邻县大户人家,赵老爷腰缠万贯,不仅贪生怕死,还怕毛贼惦记自己的钱财,所以赵府家宅防守森严,还聘有武师护卫看家护宅,寻常鸡鸣狗盗之辈也不敢闯这赵府。而如今居然全家灭口,并且看样子是悄无声息,偌大户人家一夜被屠尽杀绝,案发当时无人察觉。
“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徐老三悄声说道。
“又或者说,这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一把清亮的声音在人圈外炸起,一语点破。
众人皆惊,方才大多只顾着听徐老三说话,并没有留意进来的人。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朝那把声音望去。
说话的正是先前的沈凝,只见他倚在一旁的柱子上,体态修长,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挽一璃龙纹羊脂白玉簪,身上着一身绿水纹月白长衫,腰坠卷云双龙玉玦,足下蹬一双鹿皮靴。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端的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抱歉,叨扰各位了。”沈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