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江照快喘不上气了，哭得太猛烈导致他呼吸错杂，他跌跌撞撞地离开篮球场。
蒋珩妈妈的死像烙印，所有人的都闭口不提，可烙印会疼，会留疤，会在被触碰的时候打开痛苦的洪流。
“姨姨，姨姨。”四年前的江照着急地喊着。
江婉不在家，蒋珩还没放学，家里只有江照和蒋珩妈妈。
“哎，来了。”蒋珩妈妈从二楼走上来。
虽然蒋珩家有五层，实际三楼往上都只是刷了墙而已。
“……姨姨。”江照委屈地牵上蒋珩妈妈的手，“我的铁皮盒子在那，我够不着。”
他装着蒋珩礼物的铁皮盒子，上周就不见了，他不敢告诉蒋珩，明明每天晚上都要看一眼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幸运的是小学生江照已经放寒假了，所以初中生蒋珩早晨一出发，他就爬下床偷偷摸摸地找。
一楼二楼找遍了，自己房间的衣柜他每天翻一次，甚至连蒋珩的床底下他都趴下去六七次，每次都一无所获。
又不能说，又找不到，他急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强压之下出人才，江照突然想到上周陆思慎他们来过，还上四楼躲猫猫来着，难道，在楼上？
他激动地噔噔噔地跑上楼，从三楼一层一层往上摸。为了保证家里两个小朋友的安全，三楼往上的每层窗户外都多搭了一层铁栏，只有把旁边铁栏的打开，人才能往外探。
江照终于在五楼的铁栏还要高大半截的水管上看到了他的铁皮盒子。他开心地原地蹦跶，然后走到窗边，明知不可能他还是尝试抬手，踮踮脚也够不着，他想爬上窗沿，五楼的高度又让他害怕。
于是他趴在楼梯缝口对着楼下喊蒋珩妈妈，蒋珩妈妈听到后向上走来。
“哪儿呢？”蒋珩妈妈被江照拉着走到窗边。
“上面呢。”江照伸出小手指了指水管，撇着嘴，“思慎哥哥好高啊，他怎么跨出去的呀？把我的盒子放在水管上，我只能看见，我摸不着。”
蒋珩妈妈跟着他的手看过去，愣了一会儿，她摸摸他的头：“不着急，姨姨替你拿。“
说着，松开江照的手朝着窗户走去，蒋珩妈妈穿了一条特别漂亮的宝蓝色的裙子。
漂亮是漂亮，江照想着，可是这么冷的天，姨姨不冷吗？
江照跟着蒋珩妈妈走到窗边，看着蒋珩妈妈打开侧边的铁栏，她往外跨了一只脚，江照软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姨姨，你慢慢的。“
“好。“蒋珩妈妈答应着，左手拉着铁栏，右手伸上去够，没够着，她把另外一只脚也跨出去，两只脚都踩在外面的铁栏上，江照伸出手做出抱的姿势，他有点不安。
蒋珩妈妈拿到了他的铁皮盒子，她把盒子从铁栏的门里伸进来拿给江照，江照看到盒子伸出手接过来就放在地上，此刻的他对蒋珩妈妈的担心明显大于铁皮盒子失而复得带来的喜悦。
把盒子在地上放好后，他又站起身回到刚才抱的姿势。
江照的不安没有错，蒋珩妈妈突然脚一滑，人瞬间往下坠，普通人的手部力量很难承受整个身体，蒋珩妈妈尖叫出声，江照在着刹那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蒋珩妈妈的手腕。
太重了，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对江照来说根本难以承担，他小小的身体被往下沉的重量逐渐拉上铁栏，他全身都被往下的重量按在又细又利的铁栏上，反复摩擦在同一个位置，好疼好疼，他费力地讲出一句话，
“姨……姨姨，你左手抓着铁好不好，我拉得住你，我，我有力气……”
蒋珩妈妈整个身体悬空，她努力把左手往上够抓住铁栏，她看着江照的脸和手蹭着铁栏，刮出一道道血印子，凛冽的风刮过她的脸，江照看见她的眼里飘出了一滴泪，她温柔又心疼地看着自己，还有丝看不出来的情感。
“照照，你要开心。“风灌进他的耳朵，他有点听不清，”你告诉小珩，妈妈希望他永远开心。“
她对着江照笑起来，眼里的温柔仿佛可以融化寒风的刺骨，江照怔住，她愈发灿烂地笑起来，眼里的意味他看不透，蒋珩妈妈的笑却随着风挂上了江照的脸，他也笑。
笑什么，他不知道；蒋珩妈妈最后对他说的什么，他不知道；他握着蒋珩妈妈的手什么时候松开的，他也不知道。
他恍回神的那一刻，映在他眼里的是躺在地上染红了一片雪地的蒋珩妈妈。
蒋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一幕。
把手扶在大门门把上的蒋珩听到了一声巨响，他吓得肚子都绞痛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家里装修吗？”
他把门往里推，走过小花园的石子路，掏出钥匙把家门打开，边拖鞋边喊，
“妈，我回来啦！”
没人应他。
“照照？”
“江姨？”
“……”
“妈，我好饿啊，你说晚上弄好吃的，我可是饿着午饭没吃就等你弄好吃的呢。“
还是无人回应，偌大的房子甚至可以听到蒋珩细微的回声。
蒋珩是真的饥肠辘辘，因为有江姨，蒋珩妈妈一般只在蒋国义回来的时候偶尔下厨，偏偏蒋珩妈妈做菜又特别好吃，所以蒋珩每次都留着特别空的肚子等他妈做的饭菜。
家里找不着人，蒋珩打算去后院看看，他换上鞋，从侧边绕，刚拐了弯，就看到地上有滩红，怎么回事？蒋珩吓了一跳，走路声儿都放轻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害怕又想知道情况，紧张得大气儿不敢喘。
又过了一个拐角，蒋珩看清了面前的情况，面前有一大滩血，而血泊中央的是他的妈妈。蒋珩几乎腿软，他朝着妈妈走过去，在到达妈妈身边的那一瞬间，“咚”的一声跪了下去，他害怕极了，他伸出手，轻轻碰妈妈的脸，摇晃妈妈的胳膊，
“妈妈，妈妈……”
“妈妈，你冷不冷？“
蒋珩的眼泪不断冒出，妈妈为什么流这么多血，妈妈为什么躺在地上，妈妈为什么不答应我，妈妈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妈妈，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怎么了？“
“你不要睡……”
蒋珩锲而不舍地一声一声叫着已经冻僵了的妈妈，不断晃着她的身体，回应他的只有寒冷的冬风，蒋珩的眼泪一道一道的挂在脸上，风毫无情面地刮着他的脸，他趴下去把妈妈的头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头砸下来已经有些变形，还带着脑浆，血和脑浆混合的气味让蒋珩不断作呕。
可是他不能放手，不放手，妈妈是不是还会醒来跟自己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