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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越给梁辞青发消息的时候，梁辞青正在看中国文学史第三册的南宋文学。

那消息是这样说的：“我可能要恋爱了。”

不是“要”，而是“可能要”，这可能性占比多少，梁辞青心里没底。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时候她被不自觉地被窗外的景象吸引。那些嘲杂的声响听起来是那么美妙。六楼，理论上是看不清楼下不远处操场上的人们的脸，但梁辞青觉得可以看到。她在纸上草草画着那坐在篮球场旁边观众席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女孩，那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者球场上的一个身影。

梁辞青不禁笑了。她在脑海里已经想象完了整个故事。而当她回过神来，看着手中那张纸，那张纸上的神情严肃的女孩，分明就是庄越的脸。

她叹了一口气，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快递盒——现在是垃圾箱。

“我可能要恋爱了。”梁辞青又细细读了一遍这句话，开始以庄越的身份想象她说这句话时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是把自己仅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因而能更自然地讲出这件稍带有私人色彩的事件吗？还是，比普通朋友更高级一点，想把这个应该算作喜事的讯息分享给自己呢？

梁辞青没有想明白。但她还是回复了两个字，“真好。”那两个字算是她们聊天过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了。

梁辞青在查找聊天记录里输入了“真好”。她下拉了好几轮才到尽头。

2018年11月15日，梁辞青跟庄越讲了自己高中时代的事。那时候感情充沛得像盛夏的雨水，顺便周围的朋友也是如此，彼此之间总会隔三差五地写点什么，梁辞青将它们保存地很好，用几个文件袋分门别类地装起来了，就差给上锁了。

要是上锁也太引人注目了，梁辞青没这么干。但有一天晚饭后，梁辞青的母亲在厨房洗碗，她叫住了还是17岁的梁辞青。问得突兀：“你是同性恋吗？”

梁辞青现在也能回忆起当时颤抖的心情，那时的她还太稚嫩，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说辞来辩解，只是有一种秘密被戳破的裸露感。梁辞青记得那时的自己演技很烂，支支吾吾说着“不是”，但脸一定红了。母亲必定看出端倪了，但没有再追问。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问过类似的话。

她一定知道真相，但就是不问了。梁辞青说完了这些，庄越说：“你妈妈真好。”

梁辞青从六楼下电梯，她刻意六点才离开，实际上五点半就有点饿了。但学校最后一节课是5：40下课，电梯会很忙。电梯从十几楼下来，梁辞青进去发现电梯里已经站着一位曾经教过她的老师，她恭敬地道了一声“王老师好”，那老头朝她微微点头，神色如常。梁辞青从来不是个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

洗过澡后，她拿干毛巾先把发梢上源源不断滴下的水珠擦净，用手将遮挡住脸的那绺头发别到了耳后。镜子里就出现了一张简朴但干净的脸。

梁辞青看着镜中的自己，知道那里的不是真实的自己。镜子里一切都是相反的，抬起的明明是右手，若是以镜中的视角看，它是左手。狭长的眼睛下那颗不明显的痣跑到了左边。连心脏的方向都改变了。

梁辞青很早就躺在床上了，才九点多。庄越告诉过她，今晚会和那个女孩子看电影。想必现在还没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