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蜜意(1 / 2)
今早居同野刚到衙门,沈吟便闹腾腾地要西瓜吃。吃不吃西瓜无所谓,他只是想趁机把曾响哄骗走,好多找机会,和居同野孤男寡男同处一室。没想到居同野头脑灵活腿脚麻溜,赶在鸡飞狗跳前,率先抄起麻袋飞奔去买西瓜,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居同野实在是无力言说,连忙沉着脸查看沈吟后颈,幸亏只是被飞来的碎石划出一道浅伤。居同野拿袖口替他抹擦尽血迹,又担心袖口粗糙抹疼了他,一时不知该拿何种态度对待这个拿王法当儿戏的疯子,只好沉默以待。
屋内的人惊魂甫定,忽闻屋外也出了事,连忙出来查看,眼见没大事还是不敢放松,向沈吟赔罪。
大夫治疗跌打外伤最有心得,掩不住心中喜悦,殷切道:“大人,草民这里有上等的金疮药。”
“不必了,一点小伤不碍事,叫它自己愈合。”沈吟摆手,他还想趁机在居同野面前卖惨讨乖,哪容阿猫阿狗瞎掺和。
沈吟这一遭上任路真是损肝伤肺,去了半条命,来时蓬头垢,难怪居同野先入为主,不把他当新任上任的知县。
居同野十四岁时子承父业当上捕快,几年来一共接待四位知县,最后一任已是两袖清风,却没一个是乞丐模样。何况沈吟随身只带了个扁扁小包,里面除了文房四宝什么都没有,没有官印等物,何谈上任。是以无论他如何说,居同野都是不信的。
沈吟见说不通也顺水推舟,看着曾响,又有了主意,伸手唤狗似的唤他过来。
曾响带着一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情靠过来,满心欢喜挂在脸上:“大人?”
居同野一听这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沈吟瞥了他一眼,才对曾响道:“你留在这里帮忙,找人把屋重修一番,刚才看着损毁也不严重,趁早给人家修好。”眼见曾响脸色愈发惨淡,便轻声细语相哄,“一家三口唯一的劳力卧床不起,家也被毁了,不可怜?”
曾响转悲为喜,腰杆子笔挺,不假思索地点头。
沈吟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瞥居同野,声音登时再温柔三成:“所以这一家三口暂时拜托曾捕快照顾了。”
曾响被一口“曾捕快”叫得两颊绯红如敷桃花,忙道不敢不敢,他是可怜这一家三口,可一想暂时与沈吟分离,还是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凄凉之人。
回去的路上,居同野默不作声走在沈吟身后,不敢越矩,一身怏怏颓废,好似被瓢泼大雨打得奄奄一息。
沈吟本想跟他并肩,见他这模样便当做是闹别扭,装模作样地走在前面,心里想的都是等本官回了衙门再款施手段。
回到衙门,居同野心里念叨的还是沈吟后颈的小伤口,血只渗了那么一两滴,伤口开得如张小口,看得他莫名心意慌乱。
沈吟冷不丁被他扑了个心花怒放,刚才的不快撇得一干二净,旋即睁圆溜溜双眼,佯装天真懵懂:“还流血?”
“没事,过几天结疤就好。不过衣领上沾了些血迹,要洗吗?”居同野也不知道他慌什么,眼神虚飘不知落何处。那一截后颈有些凉,是时火日当空,云如蚕丝清清淡淡,他的肌肤却像才浸泡过井水,滑腻沁心,清凉无汗。
沈吟虽然来时似个乞丐,其实特别讲究,曾响每晚回家前给他洗唯一一件长衣,晾在院里晒月光,第二日天明就能穿上。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沈吟更是刻意亲近他,挤过去亲切道:“洗,只洗衣领便可。”
谁知居同野拿了衣服,便不再开口,似是活生生被他气成了哑巴。
沈吟只剩下这件衣服,他来时穿的那件衣服成了乞丐服,没成留意被曾响拿去烧了,说怕是跳蚤。沈吟有点无奈,任职文书便在那衣服的暗袋里,也一并烧成灰烬,他既无力证明自己,同时又暗暗庆幸。他期待地看着居同野:“还有呢。”
“还有什么!”居同野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该跟他说话,小疯子会顺话钻缝,不钻出个大大的窟窿眼儿不罢休,他只能闷头拿着衣服去后院的井边。
沈吟亦步亦趋追着居同野,眼睛更是居同野瞧哪儿,他便追随到哪儿:“你生气了。”
居同野打了水,浸透衣领,只想用湿衣服堵住他的嘴。
沈吟蹲在他身边,双手支颐,闷声闷气道:“你是生气了,没错。”居同野为什么生气,全写在脸上了,他淡淡地说着,“我不说我是官、是爷、是大人,唬得住谁?我连你都唬不住,我的身份只有你最明白。那人明明有救,可是施针手法看起来霎时可怕,不啻杀人夺命,如果我不这么说,他们肯让我救么?”
居同野被踩了尾巴,益发泄愤似的搓着衣领,双手被自己搓的通红也不知歇息缓缓,还是认认真真地搓着。
沈吟干脆伸长白颈,干脆把脑袋送到他面前:“我得救人你说是不是,人命关天。如果那人真死了,叫他妻女如何办,总不能叫你接回衙门养着是不是,你还养我呢。”
居同野一指头戳开面前的脑袋,又心疼他被一脑门凉水冰着,赶紧拿袖口擦净。
沈吟见居同野分明动摇,盯着他连眼不舍得眨,故意道:“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以后别再乱说话,太危险,冒充朝廷官员是重罪。”居同野哑着嗓子道。沈吟救人性命无可指摘,平心而论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出相似的举动。想到这里,纠结便迎刃而解,“这里的人甚少出远门,一时半刻还传不出去,你应该还是安全的。”
沈吟嗯嗯两声,拼命点头:“我说同野,我怎么唬得了所有人,就是唬不了你!”
居同野瞧他蹲在自己身边乖巧天真,在他身边和在外面完完全全是两副模样。聪明又伶牙俐齿,居同野想,就是胆子太大了,话中不由带了几分洋洋得意:“你骗得了谁都骗不了我,我前后接过四任知县,哪个是你这样的?”
“我这样?”沈吟以为他是夸自己长得好看,不像个惯会当官逞威风的。得了意中人的夸赞自然欣慰,抿着嘴笑,不禁叹自己一把年纪也如个毛头小子。
居同野看着他水汪一般的澄莹的目光,笑了一声,像是胜券在握道:“有你这样上任的?差点把你当成乞丐撵走了!”
沈吟哭笑不得,只想着他下次再出门上任,定然找一群随从仆役开道,敲锣打鼓声势浩荡再来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