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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循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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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

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

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

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

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

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

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

沈吟心中早有打算,他估计狗妖就在附近看着,若是真动了容小郎,恐怕他还没走出几步就会被威胁。都是一群快意恩仇的生物,是非分明,毋需人间律法约束,行各自既定的规矩。他只得无所谓道:“你既然已嫁入韩家,便是你们自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声调忽的提高些许,“我不管。”

居同野松了口气,看着沈吟,羡慕敬佩好不容易移开目光。

沈吟继续道:“你受天理约束,便不受人伦枷锁。你得韩家几代香火成精,以身相许本就是报恩。恩未报全,又添一择,已成定局。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你报尽韩家的恩,天理许就不再约束你,也就能早日摆脱七情六欲。”

容小郎一错再错,也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他欠下一命,自认为唯死可报,也对命运无力言说,只希望转世投胎,只求无论下一世为何,都不要再尝这割肉剔骨的恩爱滋味。沈吟的一席话如天清朗星点亮他的心扉,恩情如刀,取人性命也能护体吓退歹人。

他本是暇州唯一成精的树妖,天涯孤客举目无亲,得韩家相助,便将韩家当做至亲。祸由心生必由心解,由他起必由他结。

一股热流从天灵如瀑布顺流而下,沿着经脉流淌灌溉四肢百骸,容小郎一个激灵,榕树化为人型,一身粗布束袖短打,褐色洗到斑白,泪如雨下掩不住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撑得住扶柳身姿。不见外人时,容小郎还是做少年打扮。

锁树的铁链对容小郎太重,坠得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腰间隐约一圈水渍渗出。剥了一圈树皮也是剥了他腰间一圈肌肤,沈吟和居同野立即跑过去。居同野小心地把铁链拨剥下来,双手沾满腐朽粘液,这些都是他的血。

容小郎脸色惨白,额间脖颈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紧咬牙关将疼痛悉数压在喉咙之下:“别、别管我了…….”

沈吟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啧啧几声:“伤得够重。”

居同野瞥了一眼,环绕腰间一圈的伤口如遇闸刀,好好的人儿被拦腰斩成两截,他骇得头皮发麻,如被手一径地揪住发髻朝上拽去,立即扭过头去,不忍直视:“别说风凉话,还不快点处理。”

“你就会使唤我。”沈吟哼哼唧唧道,大都是鼻音发声,好似不过是摆弄一盆花草,“你来托着他,别叫伤口沾着地上的灰。”

这算什么,真正被腰斩的沈吟都见识过,因而浑然不介意,解开腰带撕扯下丝绸里衣粗糙地裹了一裹:“这伤口就算好了,疤痕也要跟你一辈子。”

容小郎低垂眼眸,看着腰上一圈丝绸,自嘲道:“这就是我的命门了。”

魏昭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那些四散而飞的魂魄到处浮荡,倔强地不肯跟他归家。

曾响半夜被尿憋醒,急忙放完水回来,才迟迟意识到魏昭辉不见了,立即叫醒钟大夫,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丢了沈大人吩咐要看管的人,曾响如遇生死大灾,撺掇钟大夫去衙门报信。

钟大夫更不敢见沈吟,那人是猛虎下山,他这缩头乌龟当得理所应当,爬到炕前就势替魏大娘搭脉,眯觑着眼:“我不去,我得看着病人。”

曾响踱来踱去急躁不安,时而咬咬指甲时而唉声叹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半晌,他一拍大腿,话不多说,闷头朝外走去,“咚”的一声脑袋与鼻骨相撞,顿时满眼金星,一闪一闪亮亮堂堂。

眼见来人正是夜半失踪有嫌疑重大的魏昭辉,曾响头脑一片混乱,揪着他的领子,只当他是畏罪潜逃叫他当场逮了个正着:“娘的,你畏罪潜逃又袭击本捕快,罪加一等,跟我去衙门见大人!”

魏昭辉捂着鼻子只感觉两股热流,好似连白白的脑浆子也一并撞了出来,一发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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