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缘（1 / 1）

陈良，河间孟村人，性良善而品貌端。自幼失怙，樵采为生。时人势力，嫌贫爱富，不与之交，而立之年仍未娶。

去村八里有一山，多牛，赤身而黑文，白首而短尾，故而得名牛山。一日，良下山归家，见道旁卧一牛，白身而彩文，黑首而长尾，双目炯炯，似星闪耀。

良大奇，忖曰：“此子不与众同，必非凡类。”近瞧之，牛倏伸舌舐其掌。良笑，择嫩草喂之，牛摇首不食。良细察之，见其肋下有伤，几碗口大，血流如注。

良怜之，遂采药捣碎，敷于伤处。俄而，血止。牛微颔首，似表谢意。良覆手牛额，牛复伸舌舐其掌。良笑曰：“汝伤遇吾，缘也。今汝伤大好，吾去也。”

牛哞哞而叫，似有不舍之意。良慨之，曰：“汝虽畜矣，尚知恩德，若不弃，随吾归。”牛颔首，四腿用力，站立而起，围良雀跃。至家，良以饼饵饲，牛食之。

七日后，牛伤愈，良叹曰：“今汝伤已愈，可入山矣。”

牛**不已，再三回首，方归林去。

是夜，良梦一人，黑发白衣，姿容甚美，曰：“吾乃十二星君之牛神亦襄，奉帝命下凡除妖，不料为妖所伤，幸得君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君有何愿，吾必成矣。”

良曰：“举手之劳，何足道哉？”襄笑曰：“若非君助，吾必死矣。君之愿，吾必助之。”良曰：“非为酬劳。”襄再三劝之，良方曰：“吾今而立，仍未娶妻，此一憾也。”

襄大笑，曰：“此有何难？明日午时三刻，梅西河边，君梦可成矣。”至此，良醒，方知为梦，曰：“不知此梦何意，且按襄语行之。”

次日午时，良至梅西河畔，但见林深草密，河水茫茫。值仲夏，天干日晒，少时汗如雨下，左右张望，不见人影，唯野鸭数点。良曰：“一梦耳，何必当真？”

正欲折返，忽闻林后笑声哦哦，清脆甜美，当为女子所发。良大喜，躲身树后，偷眼瞧去，但见三女迤逦而至。一穿红，一着绿，余者一身素衣黑发，身姿挺拔，容貌姣好。

三女未觉异常，除衫褪袜，径入河内，嬉笑玩耍。良大骇，闭目不观，然心如小鹿，怦怦乱跳。暮色将近，三女上岸远去，良方叹曰：“梦竟成真，襄君诚不我欺。”

是夜，良复梦襄，襄曰：“三女之中，君中意何者？”良曰：“素衣者。”襄笑曰：“君果有眼力，素衣者乃莲花仙子也。明日未时，君再至梅西河畔，美梦可成矣，切记切记。”

翌日，为防迟矣，良午时便至。不多时，竟昏昏然。待其惊醒，已日落西山，哪里去寻三女踪迹？唯悔恨感叹而已。至家，见桌上美酒珍馐，一人坐于桌前，竟是梦中之人。

襄斟酒笑曰：“君不必多言，吾已知矣。”良谢过，曰：“君之心意，付之东流矣。”襄摆手，曰：“此乃君命，想与莲花仙子无缘。”良再谢过。二人边饮边聊，夜半方散。

此后，襄每夜必至。佳肴美酒，无一不有，倒也畅快自在。一日，良慨之，曰：“若兄为女，吾必娶之。”襄笑曰：“吾虽为男，君亦可妻。”言讫，抿唇而笑，颜色更胜女子。

良大惊，曰：“兄玩笑乎？”二人日渐亲密，每以兄弟呼。襄曰：“非也非也。弟昔日未见莲花仙子，乃兄特为之。如此方可日日与弟伴。”良不解，襄曰：“愿与弟白首。”

良讷讷不言，良久，曰：“兄仙人也，弟乃凡夫俗子，何以配之？”襄曰：“弟勿扰，兄自有妙计。”次日，襄未至。转眼三月，未见襄面。良忐忑难安，曰：“不知何处寻兄？”

一日，至梅西河畔，再遇莲花仙子。良踌躇半日，上前曰：“不知仙子可知牛神亦襄居何处？”莲花仙子大惊，曰：“汝不知乎？襄偷盗仙草，已被贬下凡，现打回真身，居于牛山。”

良怔然，忽而泪如雨下，曰：“兄之情，弟何以报？”至牛山，疾呼：“吾兄，弟有言，快现身也！”俄而，忽闻虎啸，回首见一白额吊睛大虫瞠目而视，大骇，曰：“吾命休矣。”

眨眼间，虎至身前，良闭目待死，叹曰：“吾三十载，今死于虎口，足矣。唯有一憾，不能再见吾兄。若有来世，愿与兄结连理，以解今日之憾。”

良久，不觉痛，睁目，哪有大虫身影，只见一牛立于身侧。良大喜，上前抚牛首，涕曰：“兄之今日，皆弟之过。”牛伸舌舐其掌，继而哞哞而叫，似有安慰意。少顷，并行归去。

又一日，莲花仙子至梅西河畔，见一人一牛于水中嬉戏，叹曰：“襄乃真性情，拼千年道行，换一仙草。”言语间颇有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