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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津不要耿介待在家里,耿介也怕跟他激化矛盾,他又要提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便顺从他的意思出门,叫华姨照顾好他。其实耿介满心烦忧,根本没心情上班,开着车直奔李旌阳那儿。
李旌阳亲自给他泡茶,袅袅的热气酝着茶香,行云流水之间,端的是一副行家风度。秦烈陪坐在旁边,问他:“怎么样,何涧那儿还要联系吗?”
耿介没说话,只抬眼看了秦烈一眼,秦烈便意会了,说:“那也要想办法搞定你们家那位啊。哎,原来的医生怎么不招你待见了?我记得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还是方老的得意门生呢。”方老是最初负责给南津治病的医生,后来告老了,便推了钟桐上来。其实钟桐从学校读完书出来都二十好几了,但在秦烈这里,大概长得不错的未婚女性都可称之为“小姑娘”。
耿介冷哼一声,道:“年纪轻轻,不知所谓。”
按照耿介的脾性,这样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情绪外露了。他自小家教严格,无论内心是悲是喜,面上皆是不显不露的。如今年岁大了,经历的人事也多,愈发不动声色。别人跟他接触,只觉得这人心沉如水,不怒自威,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耿介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只不过别人火了要跳脚大骂,他真生气了却是极静,只有自傲又自制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这样。
秦烈便不再提这位医生,心知她不知怎么得罪了耿介,算是彻底没戏了。
“其实,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我看昨天南津状态还好。”李旌阳给两人各注了一盏茶,悠悠开口道,“他这病……原本就难以根治,最要紧是哄着他高兴。”
耿介沉沉不语。
李旌阳继续道:“你应该让他多出来走走,总闷在家里,正常人都要闷坏了,更何况他本来就……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毕业多久了,怎么不叫他出来找个事情做?多见见人也好。你自己也忙,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无聊,可不得胡思乱想吗?”
耿介不耐烦地摆手,道:“他不喜欢见人,连你们也不爱见。你们不了解他,外头的乌糟龌龊,他是一点儿也没经历过。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有华姨陪他。他喜欢待在家里看书,跟亲近的人待在一起。”
秦烈插嘴道:“华姨——到底是个保姆,那哪能一样。”这话里话外,上等人的风范不经意就透出来了。若是南津在这儿,立时就要觉得闷烦,想扯耿介的袖子叫他走人了。
华姨……耿介想起平日里一些细琐小事,自己已经发了话,南津还要忍不住去看华姨的脸色,可见两人之间已经亲密到了何等份上。南津是很容易依赖别人的性子,自己不在时,他日日跟华姨相处,情分早就非比寻常,就是自己上去跟华姨比,恐怕也要掂量掂量。
“南津由她照顾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长辈了。也好,我不在,还有个人能安抚照顾他。”
秦烈望见耿介的脸色,却觉得跟他嘴上说的满不是一回事,同李旌阳对视一眼,意在不言中。
李旌阳玩笑似的说:“你这比溺爱孩子的父母也不遑多让了。”
秦烈闲闲地靠到后头,垂眸半躺着,保持沉默。他这些年一直跟在耿介身边,这幅样子,他实在是见得多了。在生意场上,耿介是很英明的,谁的建议他也能听进去,只要能够创造最终效益。到了南津这儿就不行,活脱脱一个刚愎自用的庸君。
耿介只说:“他跟别人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秦烈玩儿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抬头问:“哎,我问你,南津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会说‘再见’吗?还是说完就挂了?”
耿介下意识皱了眉,疑惑而略带审视地望向秦烈,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刚想开口,华姨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耿介立刻颜色大失:“什么?”
别说李旌阳,连秦烈也没见过耿介脸色这么难看的样子,见耿介慌急地站起来,两人不明所以。
南津进医院了。
早晨华姨上去叫南津吃饭,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结果推门一进去就看见南津躺在地上,那场景刺激得华姨心里冰凉,赶紧过去把人叫起来。事后华姨回想起来总是有些后怕,南津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安静,她自己都不明白那一瞬间怎么会那么自然地联想到死亡,好像这是早有预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