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衣冠禽兽（2 / 2）

“先皇临终时，留下一道密旨，由于先皇并无子女，因此密旨中写明，那皇位要传给的人，应该是元儿你。”说到这，陆弘烻才看向陆奕辰，眼底颤动着光泽，情之所深，动人心魄。

陆奕辰却只觉得心尖一凉，又听陆弘烻道：“那密旨分为两份，一份留在宫中，另一份却秘密送往了闽南，交由当时的闽南王保管。”没有兵权，谈何政变，闽南三十万大军，倘若当时真的逼宫，又有几个能与之抗衡？

然而陆奕辰记得清清楚楚，当年那漫天飞雪的冬季，世袭更迭是如雪一般的平静。

“然而谁能料到，宫中那道密旨，被太后一把火烧掉了。”陆弘烻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手都是颤抖的，“当年参与那件事的臣子，在陆奕文登基后纷纷从朝中消失了。有些人说是告老还乡，有些人则忽然抱病而亡，时局凶险，我除了能躲，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看着陆奕辰，微红的眼角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我在皇陵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我不知道陆弘炳什么时候会找个理由要你的命，要咱们全家的命。这么多年了，能不能回到京城我已经不关心了，能不能争到那个皇位我也不关心了，我只想你，只想怀安，只想你们的母妃好好活着，哪怕生活的清苦一点，只要能有一口气，我这辈子便是值了。”

动情之处，陆弘烻甚至走上前去，将陆奕辰抱在怀里，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后背。

而陆奕辰则却像是个木头人，仿佛这庞大的信息量，已将他的脑袋堵了个严实。

“爷爷当年，不是没想过发兵。”说话的是席雍言，他还是那样一副懒散的模样，双手抱臂靠在门上，对陆弘烻的动情无动于衷，反而是看着陆奕辰，认真道：“但是当年爷爷年纪也不小，若真是打成持久仗，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更何况——”

“你当年只有六岁，而我也不过十四岁。况且盛王在京中又毫无势力，战事一发，沿途各道必定生灵涂炭，百害而无一利。”

陆奕辰静静听着，毫无反应，倒是陆弘烻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拍着陆奕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但是如今不同了，元儿已经长大了，闽南王手中不仅有三十万大军，还有安插在京城中的各种眼线。万事俱备，只待有朝一日，你能将原本属于你的皇位夺回来。”

陆弘烻言之凿凿，而陆奕辰的神情却黯淡了很多，或者说，他的眼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解和不甘，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但这也不是，你将怀安嫁给他的理由。”

陆弘烻一顿，旁边席雍言却开口了，道：“政治联姻，有什么不妥吗？”

陆奕辰气愤地走上前去，道：“你若当真是想帮我，又何必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你，更何况父亲！你们从来就没问过我的想法！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坐在那个皇位上！我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臣子罢了！”

陆奕辰的叛逆并不惊讶，只是陆弘烻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教，反倒是席雍言问道：“倘若有一天，陆弘炳要杀你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奕辰的嘴唇抖了抖，席雍言却笃定又深情地道：“我可以保你，可以保你的父王，你的妹妹，保你们一家的平安。闽南可以保你。”就像是在宣誓，在立下一个不可破的誓言。

陆奕辰眼底有光在颤抖，颤抖着，他看向席雍言那双眼睛，看见他眼底那个愤懑的少年。随后他像是赌气又像是逃避似得，猛然甩袖夺门而出。

席雍言心中一紧，转身就要去追，身后陆弘烻叫了他一声，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席雍言那踏出去的半步才算是收了，便只能站在门边，看着那个月下少年的背影，倔强到令人心痛。

四下无声，好一会儿，陆弘烻的声音才传来，道：“虽然是政治联姻，但是闽南王这件事确实不厚道了。”席雍言挑挑眉，又听他道：“子女婚嫁，做家长的应该先知道才对，王爷若想娶小女，之前便应该告知我才对。”

他这一说，席雍言倒是笑出来一声，转过头眯着眼睛看他，道：“提前与否，与本王要娶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王爷不知道，在殿上不还能装得像一点。”说白了都是毫无感情基础的事情，没有需要“预演”的必要。

而陆弘烻却并不这么认为似得，只是他并未反驳，反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脸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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