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马（1 / 2）

又三日，太后薨，国葬七日，于腊月廿三行新皇登基大典，改年号“庆隆”，宁王陆弘炳入东宫行摄政王之职，陆奕文生母王氏入西宫，尊太后。虽然荒谬，但大厉朝确实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对于盛王一家，不好过的日子才刚刚起了个头。

宁王与盛王素来不合，如此一来盛王一家自是凶多吉少。盛王是明白人，自请命往先帝陵前守陵，陆弘炳虽然应允，却让他将六岁的儿子陆奕辰留在宫中，明面上说是给陆奕文做个伴，实则不过是将他当了人质。

日子自然是过得辛苦，但好在厉朝皇室有规定，凡皇子、世子年满十五岁必须出宫造府，他陆弘炳除非疯了要改祖宗的规矩，否则根本留不住陆奕辰。

如此这般，十五岁的陆奕辰才得以离开那满是嘲讽与危机的皇宫，在宫外好歹能喘一口气。而此时，他早已从一届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那双漂亮的杏仁似得眼睛里，也时常带着温和的水意。

他在礼部挂了职，因着世子的身份没有明确职务，但大小事却都要经他一手才算是落了根。而要说礼部最近忙碌的事情，便是应对闽南王上京这件事。

追根溯源，这闽南王的祖上是同太祖一同打天下的大将军，太祖感念他们对厉朝有功，便封了异姓王，划了几块封地给他们。如今厉朝历经七十余载，这些藩地收的收、没的没，如今也只剩下了四个藩王，而这其中，则以闽南最大。

闽南封地广阔，不仅包含东南沿海大面积的陆地，世祖十七年时，老闽南王更是将隔海而望的番岛收归到了闽南的管辖之下。包括海峡在内，其疆域骤然扩大了一倍，粗略算起来，那大抵是同江南道的面积差不多的。

一时间，一直以物资贫乏、冥灵不化为特点的荒蛮之地闽南，成为了悬在厉朝头顶的一把利剑。

老闽南王于庆隆五年八月故，而早在前一个月，因其子皆战死，便传位于其嫡长孙席雍言。按照道理，新王上位当即刻上京拜见天子，但这新上任的闽南王席雍言却似乎一点也没那个意思。这次上京，还是朝廷方面催了三番五次，这才吞吞吐吐地答应了。

上京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十七，如此算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对于接待、仪仗的规模等等事项，如今礼部内依旧争论不休。有人说席雍言目无王法，应降低仪仗的等级，以使臣之礼待之；有人说闽南王如此推脱上京，是养精蓄锐要同朝廷开仗，这时候定不能打草惊蛇，仪仗还应用藩王仪仗应之……

吵来吵去没有个定论，陆奕辰听得又是一日头疼，便先行告辞了。

马车吱吱呀呀地晃，陆奕辰手中书卷上的文字逐渐恍惚起来。此时正是早春三月，空气带着桃花醉人的香味，暖意融融，陆奕辰将身子往车里的软垫上靠了靠，闭着眼睛的时候，遥远十年前那个雪天的清晨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不知道今年父王母妃和妹妹如何了……

习惯性地，他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那个承露囊，思绪正随着指尖在丝线上游走，忽然却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冲出一串犬吠，紧接着马车一晃，陆奕辰差点扑倒在车里。车夫不禁嚷嚷了一句：“谁家的疯狗！快滚一边去！”但犬吠声非但没有走远，反而像是在马车边环绕了起来。那车夫顿时惶恐，挥舞着鞭子将马匹抽得啪啪响。

陆奕辰扶了扶冠，挣扎又没什么形象地从车厢里爬出来，但他只是堪堪爬到了车厢口，便听见一声嘶鸣，那马匹高高抬起了前蹄，甚至要将整个马车掀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