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戏后黄粱（1 / 2）
半炷香后，闻香楼。
忽然的一声巨响震停了楼内的莺歌燕舞，卿卿我我，客人姑娘们停了酒和手，一时间都齐齐抬头看去。
天字一号房的门被人生生踹散，歪歪扭扭的倒向两边，飞扬出细碎的木屑。
一绿袍男子从房内走出来，手里开了把墨绿骨扇。
那折扇做工精致，条条青纹扇骨分明列开，暗翠扇面上白墨绵延杂点，是绘寒枝冷月，巍峨见白。
拿在他手里，更衬出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来，所谓精致华贵，而不失翩翩君子意，大抵如此而已。
可男子脸色却差极。一双眼睛冷得仿佛可以杀人一般，微微上扬的眼尾更显出几分戾气。
他身边随即走出一位黑金玄袍的男子，剑眉深目，拎着一把刀，半字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一张俊脸看着比他还为煞人。
奚砚时和关凛之气势做得很足，楼下一时间被震得鸦雀无声。小厮受了极大的惊吓，急急忙忙的躬身赶到他身边，开口先劝，“客官息怒……”
奚砚时不等他说完，抬脚又将过廊边上的围栏一脚踹断，木屑纷纷扬扬的落到楼下去也不管，只冷着声道，“叫邱妈妈来。”
“是…是…”
不等小厮去，四楼的门便已应声而开，邱妈妈拿着美人扇款款的走出来，此时浓妆艳画，仍有几分徐娘之姿。她倚在楼梯口处，摇扇一挥，“百里公子，这是怎么啦？”
奚砚时此时化名正是姓百里，单字一个奚。
邱妈妈见他不应，连忙快步下了楼向他走过来，脸上谄媚更显，“您先息怒，万事好商量，莫要气坏了身子。”
奚砚时哼了一声，话音寒冽，“邱妈妈自己进去看吧。”
“哎。”邱妈妈还以为是江雪容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连忙抬脚便进，结果却看见房间内一片混乱，地上竟然躺着……一具尸体？
何成？
她心下一惊，看了一眼那具尸体的惨相，探究又责怪的目光一下就看向了床上的江雪容。
何成便是江雪容的采血人，这具尸体的名字。
此时江雪容衣衫半解，抱膝坐在床上，神色有些掩盖不住的慌张。她回看邱妈妈充满责怪与质询的眼睛，咬着唇轻微的摇了摇头。
邱妈妈只好拿着扇子捂着嘴，夸张的哎呀了一声，“天啊，怎么死人啦？”
楼下已然有些交头接耳之声，只是他们只能呆在一二楼，哪怕什么也听不清，也不敢上三楼的天字一号房一看究竟。
这一层可都是有钱有势的贵客。
同样的，正是因为天字一号房出了事，更是激发了看客的想象力与好奇心。
不怕闹不大，就怕不会闹。
“百里奚”怒气未消，听了话摇扇进房，寒声问道，“是啊，我倒想问问闻香楼做的是何生意，头牌姑娘竟大晚上的往客人房间里面放贼吗？”
邱妈妈急忙摇头，连连解释道，“您说得哪里话，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若非我醉得浅，听见动静便醒了，还看不见这女人亲自给贼子开窗。”奚砚时抬手伸出食指，露出指腹上的红点来，“那贼子还拿银针扎我手指，若非我武功尚可将他击败，今日还不知在闻香楼怎么死的！”
奚砚时声音不大，却蕴足了怒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掷地有声，重点抓得像模像样。
邱妈妈听了开窗、银针果然一时间慌乱至极，她恨恨抬头一瞪江雪容，开口便骂，“雪容，怎么回事！你竟然私通贼子要害百里公子！”
“不…不是……”江雪容面相清冷，此时红了眼睛连连摇头的样子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我…我是受那贼人胁迫……公子听我解……”
“还敢狡辩！你个养不熟的浪蹄子…”邱妈妈怒声打断，几步上前正要继续骂，奚砚时忽然抬扇一拦，“让她说。”
邱妈妈哎了一声连忙退到一旁，小心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百里奚的目光明显柔和了不少，只是语气仍旧冷戾，她再看看江雪容，心下了然了几分，暂时不再插嘴。
江雪容便继续解释，“我夜里听到有异动，以为是窗户没有关严，让风吹得一直响。怕扰醒了公子，便独自起身去检查，谁料忽然有人开了窗，极快的点了我穴道。”
“他强塞了我一颗药丸，警告我不可说话，还说只是来拿点东西，不会要公子性命，若我喊叫就将我们一起杀了。”
说着说着，江雪容白皙的脸颊上滚下一滴眼泪，“我…我这才不敢说话，只敢跟在后面，寻机会提醒公子，没想到公子早已醒转，还打赢了那个贼人。”
百里奚神色微动，拢扇抵上女子下颔，稍稍将她的脸蛋抬高了些，“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雪容点了点头，伸出一截皓腕来，“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把我的脉，那贼人喂我吃的定然是毒药，如今他死了，我也活不成，又何必骗您。”
泫然欲泣，神色凄怜，看得一边的邱妈妈都几乎要当了真，此番圆得像模像样，又这般美色讨好，百里奚身上的怒气早就消去大半。
百里奚听了，果然去探她的脉，叹了口气无奈道，“笨蛋，你被那贼人骗了。”
这般说辞便是相信她前面所言了。
他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小沓银票，将其中一半塞给一边的邱妈妈，叹气道，“罢了。今日是我气得太过，没听雪容解释，结果闹得这么大。”
邱妈妈接过银票，“哪里哪里。”
奚砚时又将余下一半也塞给他，“既然都是误会，贼子也死了，那就劳邱妈妈换间房，将这贼子处理了。”
邱妈妈又接过银票，方才这一通闹都像是成了喜事，爽快应下，“好说好说。”
随即便让人给奚砚时二人安排了新的客房，还贴心的将江雪容一并送了过去。
平日里这丫头借着梦陵散不接客，如今终于开了窍，还得她自己补上恩客的心情。更何况第一回便是这样英俊多金的主，也不算亏了她。
邱妈妈如此想，看那尸体被人脸都打歪了一半，心想这百里公子下手真是狠，这何成也算是时运不济，死得惨了。
她扇了扇美人扇，帕子掩在口鼻，“运到乱葬岗去丢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