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祸(3)(1 / 2)
黄老头的办法很简单,打个比方来说,就像给一个没盖的箱子加盖,把气球关在里面,叶南山的灵魂是蓝气球,身体是蓝箱子,而余陈的灵魂是红气球,身体是红箱子。
也就是说,倘若把红气球放进蓝箱子,再给蓝箱子加盖,这么做一样行得通。
余陈用了十五分钟和黄老头谈妥条件,黄老头不在意“叶南山”到底应该是谁,他只在意自己能得到多少报酬。
两天后,淮安县双曲村,月圆之夜。叶南山和余陈各怀心事地开始行动。
他们都拿到了一张黄老头亲手绘制的地图,指引二人按时到达村子东北角的天坑。
他们都把地图叠成小方块攥成手心,怕误了时辰,都没有去睡,都假装在客厅忙碌。叶南山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四处乱扫,余陈端着一碗剩饭逗脚下的一黑一白两只土狗。
叶南山为了给家具掸灰,不惜钻到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一个没看准,额头迎面撞上余陈的额头。
叶南山:“啊呀!”
余陈:“啊!叶南山!”
这一撞实在意外,有点“这样都可以”的感觉,自带喜剧效果。余陈叫完名字,想想也怪好笑的,忍俊不禁地把他从饭桌下提溜出来,安在长板凳上:“额头疼不疼?”
叶南山说着“不疼”,余陈顺便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连日不下的高烧可算退了。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叶南山把余陈圈进臂弯。
余陈笑笑,安心地卧在他的怀抱里:“就快走了,我们最后再温存几天。”
叶南山看得入了迷,手指压到余陈的嘴唇上:“你笑起来很好看,很甜。”
他的指尖一点点顺着唇线勾勒:“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把你带回家,天天看你笑,那该多好。”
余陈似有动容,对叶南山眨眨眼睛,好像是在说,“那我只笑给你一个人看”。
天花板上的吊灯轻轻摇晃,光影变换着位置,柔软地在余陈眉间舒卷,让他看起来不再如往常那般阴郁。
“有一次你跟外校的混混打架,那人被揍得满脸是血,腿断了,站都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叫嚣要砍死你。”
这么好的气氛就是用来给你说这么血肉模糊的话题的?余陈塌下肩膀,在叶南山怀里换个姿势,听他娓娓道来自己当年的光荣战绩。
“那天,你打完人就消失了,晚自习也没来,我看见你伤得不轻,放心不下,就从教室溜出来找,结果找了好久,发现你在...”
余陈会心一笑:“结果发现我在操场上喂猫?”
“是啊!”叶南山至今不懂余陈咋想的,“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去医院,去喂哪门子的猫?”
“猫饿了,总得有人喂...”余陈耸肩。
“你总是装出一副你是坏人的样子,可坏人怎么会对小猫这么好。”叶南山温柔地打断他,“整天背着一身的刺累不累?我想好好照顾你,让你能有一个机会卸**上的刺,用真实的样子面对我,和我在一起。 ”
余陈听得头疼,替他总结中心思想道:“所以你还是想要一个温柔的男朋友,而不是一个刺头,是这个意思吧?”
叶南山忽地噤声,转眼又是沉默。
“南山,你只是不甘心。”余陈拍拍圈在身上的胳膊。
他多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叶南山一阵恍惚。
“身为一个前途大好的富二代,时隔六年,低声下气回来求一个穷小子复合,结果还被拒绝,由此生出的不甘心。”余陈缓缓说道,“不要试图改变我,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果喜欢温柔的,就再去找一个温柔的...”
叶南山语气激烈地打断他:“那如果我只喜欢你呢!”
......
余陈认输了,跟叶南山是真的讲不了任何道理,他推开他的胳膊:“行了,抱也抱够了,放开吧。”
“你慢点起来,不然会抽筋。”
“用不着。”余陈捶着腿肚子站直。
光影消失了,他的眉眼又变得和潭水一样幽深,令人无从揣测。
叶南山坚持着问:“真的不行了吗?”
余陈听得一愣,为了掩饰神色,他弯下腰使劲揉腿,直到皮肤表面浮上五个指印。
“对不起南山。”余陈低着头说,“我被很多人伤害过,实在不想再多一个了。”
他也有他的万般无奈。
余陈用睡觉作幌子,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叶南山留在前厅,展开攥在手里的地图,翻到反面。
纸上有一幅圆珠笔简绘,一只长睫毛大眼睛的猫咪正襟危坐,两只前爪并得紧紧的,胸脯高挺,下巴也抬着,俨然不爱理人的傲娇样,唯独活泼地竖着一条尾巴,尾巴尖卷出半个爱心的形状。
一只大金毛扑在猫咪身上,活地咧着嘴,鼻头嗅着猫咪的脸,大扫帚一样的尾巴高高竖起,和猫咪尾巴一起拼成一个完整的爱心。
叶南山不舍望着余陈离去的方向,他走得那么决绝,仿佛是在告诉他,画上的内容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一切准备停当,叶南山拿出从黄老头处拿到的麻醉剂,拧开瓶盖,屏着气把液体倒在一条毛巾上,等到最后一滴麻醉剂从瓶口落下,用毛巾裹住空瓶扔掉,折好毛巾,摸黑潜到余陈的卧室门口,一脚踹开房门,捏着毛巾逼到床边,掀开被子——
床上没有人。
叶南山手里的毛巾摁在了枕头上,他慌忙撤回手,枕套上留下一片淡淡的湿迹。
卧室空空如也,摆设规整,床铺整洁,一切都被小心复原到最初的样子,就像谁也不曾停留过一样。
那个住在这里的人走了,而且不打算再回来。
与此同时,本该在房间睡觉的余陈已经下到了天坑底部,他拍掉手心的土,席地而坐,口袋里揣着一小瓶麻醉剂,和叶南山的一模一样。
荒原一角传来歌声,余陈以井蛙视角向上看去,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男人哼着歌从天坑边路过。
大晚上的唱什么歌。他这样想着,继续专注清理指甲。
余陈和黄老头约好,午夜11:45 在坑底见面,而叶南山和黄老头约定的时间是午夜12:00整。
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分,一分不差,黄老头嘬着烟袋赴约,他在坑边往下看,昏花的眼睛从暗夜中挖出一个人影。
为了确认他是余陈,黄老头念起《天论》中关于月食的一段记载:
“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在月则月食......”
这是黄老头和余陈定下的暗号,过了不久,坑底传来回应。
“是我,下来吧。”
按照计划约定,黄老头会把叶南山一起带下来,余陈用麻醉剂将他迷晕,再进行接后面的仪式。
余陈撕下一块衣袖,把麻醉剂均匀地洒在布料上,后背紧紧贴着凹凸不平的岩壁。
黄老头得到回应,大喜,把烟枪别在腰间,抓起余陈先前结好的绳索,准备爬进坑底。
这时,荒野一角传来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