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夜（上）（1 / 2）

三十三

“你人呢？霍英才，你人呢？！”

“英梅。”

“你别叫我名字！我问你人呢！！！”

“我要去一次长江中游。”

“长江中游是哪儿？你去江里游泳吗？你还有病呐！你知道吗？你给我回来，回来！”

“英梅啊，”因为那个梦，我忽然平静了很多，“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药吃了一年多也可以了。”

“你……”

她没有哭，像只被人卡住脖子的奶狗一样气喘着。

“我……”

我想和她说我的梦，我的怀疑，想到我梦里她的样子，我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把药盒带出来了，”我对她笑，“你总能知道我活着，安心。”

“你把我哥带哪儿去……”她忽然有了点哭腔。

“你先上班，我最迟一个月，一定回来了。”我对她说，“你喜欢爱马仕的包么？哥哥下一年给你买一个，橙色的，冬天可以配深色的大衣。”

“你去找陈闻吗？”她忽然平静了很多。

“我不找陈闻，我只是出去旅游。”

“哥哥，没有人害他，”英梅忽然哭了，“他不是好好当他的大明星么？”

“旅游，你提他做什么。”

“陈闻，陈闻好好的呢，你怎么就不明白。”

那个陈闻是好好的，而我找的，是你床铺下面，死了也不见天日的陈闻。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送你去医院。”

“咱们没钱去医院，”我对她说，“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三十四

三天两夜，我在不给别人造成道路危机的前提下，到达了襄樊。我把车停在乡下，等亲人来接我。

“不是五月见？”他见面就砸我肩膀。

“早点沾沾你新郎官的喜气。”

我和他没什么客套话好讲。他带我直接去了捡到陈闻的那个沟里。

沟已经不是沟，是条省道，两侧有修车店、小吃铺还有蔬菜摊。

“那词咋说，沧海桑田。”亲人把锦旗塞到我手里，“霍哥节哀。”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陈闻现在不是明星？”他对我挑了挑两根眉毛，“几十万还是小意思的。”

“边儿去。”我揽着他脖子笑。

“真是不能信，我们或许在这儿救过一个超级大明星。”

人生中的高亮时刻，总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结束了。

“可能也不是明星陈闻，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不活了？”他看我一眼，兴高采烈道：“走，喝酒。”

三十五

在他家不远处的烧烤店喝酒。

三月份连天下雨，老板说木炭一股子发霉的味儿，给我俩吃的电烤串。阿南单独吃一份，在我脚边一声不吭。

“八百八十八，兄弟一路发。”我把红包递给他，还有把房子钥匙，“这也给你，你替我住，卖了一人一半。”

“霍哥还是那样，感觉总也没变。”他将东西收好，对我笑笑，“等妹子出嫁，我送份大礼。”

“现在的女娃，只想赚钱。说她两句，舍不得。”

“好不容易找到，一定舍不得。”他把酒倒满，举了起来：“爹娘兄弟，媳妇孩子……行当里兄弟互相帮衬，都是为了他们。”

“我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没有大家帮忙，可能早死了。如今重走一圈，希望大家将来都好。”

我俩串儿没吃多少，酒喝了很多。当年一起帮老板做事，“何以解忧”就是我俩暗号，分别了六七年，他现在主业变成了洗车行，“何以解忧”四个字还挂在他店门口。

“那四个字，就跟‘概不赊账’一样，是个好兆头。”

我笑了两声。在英梅身边，什么都像假的，和亲人在一起，生活才像真的。

出门时，他问我：“还上哪儿去？”

“不留我啊？”我笑着问他。

“哎，我这孩子留得住，霍哥可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