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1 / 2)
二十八
早上起来,裤子里有东西。
我猛地坐起来,跑到厕所干呕了很久。
不敢相信,我和陈闻曾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只穿内裤睡觉。
我把裤子脱下来,扔进垃圾袋里,快速冲了澡。
他和丹尼尔提到了同样的细节。我常抱着复印纸撞进别人怀里?还是我靠着这个技能找对象?
他们大厦的监控会知道答案吗?
脑袋里转过很多求证的办法,又一一否掉了。身上的水很凉,而牙刷刷了太久,会有种塑料的味道。
我灌了两口水,把牙刷扔了。
吹干头发后,我站在英梅屋里,掀开了她的床板。然后接到了她的电话。
“梅梅。”
“你吃药了么?我装在药盒下面的传感器为什么一动不动?按时吃药,病才会好起来。”
“妹妹喂我吃,我才吃。”我看着床下的长生牌位说。
“我下午的飞机到家,回去就看着你吃药。”
长明灯没有电池了,那些供品看着有点孤单。英梅一直说个不停,先说不吃药的坏处,又说如果我不吃药,她会有多伤心,我们兄妹年少分离,老了还不能互相做依靠。
“霍英梅,”我制止了她姑姑式的喋喋不休,“霍英梅,你哥我,真的有病吗?”
“没病给你吃药?”片刻后,她声音高到尖利,“咱家是太有钱还是我有病?”
她声音太高了,牌位前的芒果也暗了下去,和我一样被她吼到断片儿。
“知道了。”我对她说,“你在机场这么大声儿?”
“活活被你气死。”
“好了。”我对她笑,“回头见。”
那些供品在同一天充电,又陆续在同一天熄灭,陈闻的牌位都有些看不清了。我将床板放下,将她床铺归原。又在她屋子里站了很久。
我不信这世上有鬼,但我信人心里有。
二十九
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光顾这复印社了。
那个妹子听到后,第一反应是抹眼泪。我有点被惊到,我和她明显没好到需要因此哭一场的地步。
“抱歉啊,”妹子说,“你说最后一次,让我想起陈闻新的民国剧,太感人了。”
我点点头。粉明星就像流感,粉陈闻是反复流感,永远处在最难受的那几天。
“我也看了,”我对她说,“陈闻稍微胖点好看。”
阿南从我怀里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
“狗子?”她叫他。
阿南“嗖”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妹子逗他一下,又来打趣我,“霍哥,你不是为了这狗,才一直在我这复印吧?”
“不是,我辞职了。”
“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这工作挺好,”我对她说,“但我要出门了。”
“旅游?”妹子似乎有些高兴,“我可以帮你养狗。”
“狗我也带着。”
“那多麻烦。”
我摸了摸阿南脑袋:“我开车带他。”
“短途旅行?”
“湖南湖北。”
“霍哥真酷。”她对我比了比大拇指,“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觉得你酷。”
“没家没业,就剩自由俩字。自由说穿了,就是穷。”
她瞧着我“咯咯”笑了起来:“霍哥还很幽默。”
“还可以,进修过。”
她将那些资料整理好,堆在我身旁:“多可惜,你在我这印了一年,算大客户了,也没见着我们老板一面。”
“你在我心里,和老板一样。”
“谢谢霍哥,”她抿嘴一笑,“我再干两年,就回商丘,也在学校旁边开个复印站。”
“好啊,”我对她笑笑,“或许哪天就在商丘遇上了。”
“到时候请霍哥吃饭。”
“好。”
我背着那些复印资料,去了站台。
等车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去看复印站。我梦里,它是个蔬菜店。它周围的矮房子都是大银牙的,有原来的土坯房、砖房,还有为了混拆迁款补盖的白板房。那个蔬菜店,也是为了混补偿临时开的,盖在他家老宅正房里。荒郊野岭,除了原来村里那几个人,只有打工的人在那买过东西。
梦里有太多细节,似乎比现实生活更真实,但并不是现实。我愿意回忆梦境,因为里面有我的陈闻,但我并不希望梦境是真的。梦境里全是我恐惧的东西,兴许只是我擅自停药的惩罚。
我希望他红,超过他和我在一起。
他本就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他也没有和我在一起。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抱住怀里的阿南。他醒了片刻,继续在我怀里打盹。
三十
上午送完资料,又和办公室领导聊了聊。她说什么时候想回去,就给她打电话。
我感谢了她的好意。我不会回去了,那里离陈闻公司太近,而我是个有点危险的人。无论是混的时候,还是现在生病的时候,陈闻除了体验生活,都不该和我有半点牵扯。
中午和女娃子正式告别,然后去找了丹尼尔。他看见我来很高兴,听到我为什么来之后,又不高兴了。
“为什么又要分手?”他似乎有点疲惫。
“为什么你不能和我分手?”
“哪有人随便就要分手的?”他将西服领口解开,有些无奈地说。
我和陈闻不会随便分手。可我和别人会。
“总之,你自由了。”
我扭头就走,他在身后喊我:“霍英才!”
空旷大厅里回荡着我的名字,气急败坏的人站在我身后,而我面前站着的,是电梯里对着我笑的陈闻。他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名字,所以笑得更开心?
他是我梦里的人,我要给他一个交代。是个梦,也该有始有终,活见人,死见骨。
“霍英才是个王八蛋,”我没回头,只看着我红色的爱人,“你别放过他。”
“你去哪里?”他又在我身后追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