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1 / 2)
十七
早上醒的时候,心情不错。我觉得在弹幕里当个狂热粉丝,可能就是我今后坚定不移的人设方向。
英梅早上走得很早。将吃药两个字贴在家中各个地方。洗手池、马桶盖、冰箱、防盗门,没一个地方逃得过。
跟驱魔赶邪的道士符一样。
我打开前置摄像头,把药拿出来,缓慢地塞进嘴里,夸张地吞下去。
然后……发送给我的英梅姑奶奶。
【晚上见,我的英雄。】
她回得很快,还发了好几个龇牙的笑脸,猫咪的表情包。
挺好。人生平淡是真,别的都假。
十八
春天风真大。
从家走到复印站,捡了三次帽子。老太太一顶、小学生黄帽一顶,捡了两次。
今天只有我晚。妹子已经把复印资料弄完了,正坐在电脑前面看太子,吃煎饼果子。
狗子没饭,正在门口仰望初升的太阳。
其实也没啥太阳可看。他视线范围内应该全是施工处围起来的铁皮。银亮银亮的,看多了绝壁晃瞎狗眼。
“阿南。”
那条泰迪忽然看了我一眼。
我的梦和现实有了衔接点。
我偷偷看了沉浸剧情的妹子一眼,学着陈闻小声喊它:“阿南。”
它忽然站了起来,把斑秃的身体露给我看,很骄傲的样子。
我蹲在它前面,摸了摸它的头。它没有咬我,也没有漠视我。
他哭了。
我从他黑豆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了些银亮的铁皮。在我的梦里,那些铁皮是荒草丛。我和陈闻都蹲过的荒草丛。
生活不会放过你,就像你自己不会放过自己。
这句押韵的话送给我面前的狗子和病中的我。
十九
公交车上,我给长沙那边的亲人(跟同一个老大的兄弟)打了个电话。
“来啦,老弟~”亲人那边传出个东北大姐的动静儿。
“霍仔?”亲人把视频关了,还是醉醺醺的样。
“你记得我从沟里捡过东西吗?什么都行。”
“老大还用咱去沟里捡东西?老大面子可挂不靠!”
“人呢?捡过吗?”
“你说捡尸?”亲人愣了一秒,恨不得从电话里钻出来嘲讽我,“你不是不举么?”
“我草。”
挂了。
这人不知道没事,我亲人遍布全中国,我再打。
云贵高原,四川盆地,长江、珠江,黄河,我电话一直打到渤海边上,几乎每个人都刚从酒坛子里捞出来。没人听过我沟里捡仙女的故事,只顺带回忆了一下我常年灰色地带游走的英雄事迹。
神州大地,酒气熏天。
“要说,还是你牛逼,”我略微清醒的天津亲人说,“我就没听过干完咱这行去补习班当老师的。”
“我他妈六月份还高考呢,你信吗?”
“才哥牛逼啊,想不着,想不着。”
有人说我不举,有人说我牛逼,这世界对同一个人的认识真不太一样。
我是想高考。想上个大学。
学计算机,给陈闻剪接视频。
从地铁里出来的时候,我又接到了襄樊亲人的回电。他好像也酒醒了点,接通了先抱怨我两句:“你电话比119还热啊,打不通。”
“什么事?”
“我想起一件事。”他说完停住了。
“快说啊!”
“你再喊,我就忘了。”他打了个酒嗝。
“哥。”
“有一次,我们俩帮老板拖抵债车,碰上个探亲的大学生。他出车祸了,你让我拉他去医院,为这事你还花了两百块钱打车。”
我想不起这事来。人在外面漂太久,跟了好几个老板,抵债车也拖了不知多少辆,确实不记得做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