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1 / 1）

这话说得很重了，更何况还是从那个平日里老好人一般的燕师兄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桌上人顿时感觉背后一凉——越是这样不动怒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

更何况宗门之间，师兄师姐往往差不多等于授业恩师。之前一时忘形没大没小，这会反应过来自己的冒犯，那还不顿时噤若寒蝉。

这一桌人均是心下一凛。薛微微和周馥关系好，她长得漂亮出众，性格也十分活泼可爱，一向被大家宠爱。她想出言打个圆场，可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种场合，其实根本轮不上她说话。她要是贸贸然张口，那和周馥有什么区别！

可是眼看着周馥受罚她也于心不忍，心中一着急，就本能地看向了段眠风。段眠风神色平静，坐在燕连声身边，完全看不出喜怒。

薛微微和周馥同年入门，还是同乡。她们两个人入门的时候正赶上燕连声寻药受伤闭关，褚成文也为了赵清师叔的冲击结婴而忙忙碌碌，因此她们这一批几个人有幸是由段眠风带着入门的。

段眠风贵人事忙，他教起东西来十分言简意赅。他既不像褚成文那样事无巨细，也不像燕连声那样天马行空，授课风格踏实简明，十分稳重。但是他态度温和，不管他们如何笨拙，如何将一个问题问了千八百遍，都会耐心地回答他们。

虽然慢慢相处下来，才发现段师兄并不是只有温柔和煦如同春风的那一面。但是在他们，尤其是薛微微和周馥心里，段师兄永远都是带他们入门的时候那个翩翩君子的模样。

更巧合的是，燕连声当时受伤颇重，闭关时间也很久。周馥和薛微微虽然对段眠风的道侣有所耳闻，但是直到她们俩入门将近十年后，两人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燕师兄。

周馥和薛微微早就听说段师兄有个道侣，两人年少相识，一路互相扶持，情深意笃。因为早知道这事，所以倒不至于对段师兄有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知道是知道，亲眼见到平日里对自己耐心细致的师兄突然将自己交托给旁人，待自己也不像之前那样细致入微，总是要稍微吃味的。硬要说起来，这心思大概就类似哥哥刚娶了嫂子的小姑子——不是怨愤，也不是讨厌，但是总是要挑挑毛病的。

燕连声当时重伤初愈，虽然脸色还不错，但是身形着实清减了不少。他自己不太在意外表，穿着之前的袍子，松松垮垮地就晃了出来。他清癯的身条在被风鼓起来的长袍中显得更像一根细竹。倒也不是不好看，但是看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端和谨慎的人。

他这幅尊荣一亮相，周馥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先前还想，段眠风那样的人，想必他的道侣一定更加温柔似水，体贴小意。两人在一起应该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结果燕连声不过出个关而已，恨不得把整个衡天派都重新撩拨一遍。

他代替段眠风领着这些新来的弟子，不但没去上课，还美其名曰“带你们看看这大好风光”，什么也不干，就在山上晃悠。

他那身破袍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乾坤，总像是有掏不尽的好东西。周馥跟在他身后，眼瞧着燕连声像个善财童子，一路上不是给这位师姐送些花戴，就是给那位师弟些小玩意儿玩耍。

周馥不由得腹诽，这哪里是个掌门道侣，活脱脱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傻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