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一位侍者站在成镹身侧，朝他恭敬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成镹毫不适应被人这样对待：“呃，好的。”
他跟着侍者绕过客厅边上一个偌大的屏风，向更深的屋里走去。他心中直打鼓。他明明什么也不会啊，这要怎么说？这就跟一个喜欢看鉴宝节目有事没事上古玩市场溜两圈的老大爷，自己真伪都分不出来，突然有一天就被当成了专家，邀请他鉴别一样古物。
先不说都是些真金白银，就是论“艺术价值”，他这个只会捧着画册更多时候通过色差巨大的屏幕称赞好看的人，长篇大论他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成镹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顾着脚下的路，努力分辨自己的脏球鞋鞋尖——但也要看不清楚了。
他现在走在一条极长极暗的过道上，两边是密不透风的墙，有些像小说中写的密道。有钱人家为了保存贵重物品经常这么干。但看到墙上画满的他所看不懂的巨型规则图案，和贴满的画着他说看不懂的字符的黄纸，他又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什么不得了的阵法里。这么说真中二。
“我们家信道，这里都是一些保家镇宅的符咒，希望不会吓到成少爷。”侍者突然开口说道。他不紧不慢地执灯走在成镹前方，声音平静毫无起伏，好像只是在告知他这件事，“希望”后面说的话只是客套。
成镹不知怎么就断定这个侍者和刚才应门的绝不是同一个人，尽管他们声音十分相像。
“我服侍公子，和老爷身边的人有所不同。”侍者又冷不防说出一句。
成镹觉得背脊一凉，这人怎么像是能看穿他所想一样？“呵呵，呵……”他尴尬一笑，“你们家还有一位公子呀？”
这话说出口成镹自己都一噎，哈哈哈，公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都走了快二十年，中国都快实现全面小康了，怎么还有公子这种称呼啊。他满脑子里都是武侠小说里，娇柔魅惑的青楼女子抚上清廉正直的主人公，撩开他的衣裳，滴滴地说：“公子，奴家为您宽衣吧~”他暗自打了个哆嗦。
别说公子了，老爷少爷这些叫法也够土地主的，也不知道大户人家心里都在想什么。
但他也就在心里吐槽吐槽，温爷爷可一点没有他印象中有钱人的臭架子，不仅赏识自己，还愿意供自己学画，他是得走多大运才吃到这块天降的馅饼啊。
“是老爷的独孙。”
侍者终于带他拐出了这个昏暗的过道，随即豁然开朗，一个开阔的庭院映入眼帘。山中气温比市区要低得多，蒙蒙雾气盖住植被，成镹一下从室内出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他吸了吸鼻子。温爷爷的独孙一定是个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优秀少年。
“比您小三岁，在A校年念书。”
“噢。”这样的家底，在A校上学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要转学了，准确地说是升学，他学业优异，直接升级不是什么难事。”侍者提到这位年少的公子好像话多了些，都在向成镹陈述他们家少爷多么聪明伶俐，“他还得过很多奖项，字画也在老爷的熏陶下学得不错。”
成镹不怎么感兴趣，反正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根本听不出来侍者努力在向他展现一个完美的温曲生，希望通过自己的描述让公子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如今这座别墅里所有人，除了成镹自己都知晓他的身份。侍者心中暗叹，他推了推眼镜，顿时觉得自家公子前路坎坷。
他们踏着青石板路绕过庭院，走过灰白色的月亮门，穿过一个檐廊，紧接着就看见广梁大门，走进去迎面一个雁翅影壁，再进一个垂花门，又穿一个檐廊。这一通折腾他感觉自己穿越了。只是经过一个庭院，他就已经从有着大壁炉的西洋风老式别墅，瞬间走进了一座古朴的三进老宅。
“……你们家装修还，挺混搭的……”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随侍从踏进天井。
“是这样，老爷念旧，当年搬家时想着列祖列宗，就仿照温家祖宅的格局缩小之后建了一个在别墅后面，供奉宗祠和摆放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物件。”侍从顿了顿，接着说道，“这规模已经小了，旧时是有五进的。”
成镹对古代建筑没有什么概念，五进有多大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红楼梦》里贾母住的院子就有那么大。看来温家可不光是现在有钱，古时候也是达官显贵。真是惊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
“你们家古时候是做什么的啊？做官？做生意？”
做生意的吧，温爷爷不是说有个酒坊么？
侍者推开正房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要说为官也算为官，要说从商也算从商，都只是家业的一部分罢了。”
他心里有句话，您还是一样入世，当年不都是您在轩主枕边吹的风吗，后来害了您自己也毁了轩主，怎么能忘得如此一干二净。可他到底没把话说出来。
他推开门，余光扫了身后的少年一眼，他正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眼里是掩不住的单纯，那些苦到底都让自家公子受去了。
“请进。”他推开门。
这原本该是作为主父主母居住的正厢房，屋内并没有摆放任何生活用品，反而摆着的，垂挂着的，都是一幅幅字画。他们排布整齐，却不是纵列分明，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围成了一个大圈，中间一排形成一个规整的弧度，从上往下看，就是一个屋子大小的太极。人在画中游走，就似在阵中行走一般。
如今在这里的，可都不是一般的画。
侍者眯了眯眼。原本那些普普通通的画作，都在成镹踏进这间屋子的一刹那，泛出灰黑色的浓烟。气压骤降，它们在扭曲，在异动，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嘶吼。然后成镹跨进了阴阳之中，瞬间带来半身火红的暖光，驱散这片浓烟。
“您有什么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