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世间万物,魑魅魍魉。
《说文》提到:“暨,日颇见也。”段玉裁注:“颇,头偏也。头偏则不能全见其面,故谓事之略然者曰颇,日颇见者,见而不全也。”
偏头看初升的太阳,并不能看见它的全部,一个城市背后有诸多想象不到的黑暗,人所以为的光芒降临可能也只是假象。按照老人的说法,暨市暝时五更是不准出门的,会被带进传说中的“红纸红烛,灯笼引路”的阴司路,究竟真假也无人考证。
上头甩甩袖子不管事已千年,鬼,妖,魔三界聚于此,若非有各路道人千百年来全力镇压,总有伯奇甪端之力,也不能全挽狂澜。
这都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伯奇重新收服四凶消耗了大量神力,元神险些灰飞烟灭,更无暇顾及四凶企图霍乱人间时放出的精怪。纵使玉兔茕阕细犬哮天等仙兽出面清除,也难免有漏网之鱼,都是些隐藏在暗处最擅长掩人耳目的脏东西。
温曲生就出生于十五年前那一场看似与人世无关的战乱。
那年中国爆发了历史罕见的传染病,入夏后大幅度的升温杀死了病菌,疫情传播得到良好控制,最后在酷暑中宣告结束。
紧接着,温家古宅里就爆发出婴儿的哭声,所有人都忙前忙后,大汗淋漓。然而新生儿只嚎哭了几分钟,声音便微弱下去,转为极低的抽泣,都被屋外叫个不停的知了掩盖过去。
白发苍苍的当家举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走进卦堂。竹制卦字串起高悬,风铃般随风晃动。
卦堂最深处摆着一张供台。
垂着一幅画。
得有一千年了。
“得有一千年了。”
当家颤巍巍地端起写有新生儿生辰八字的字条,恭恭敬敬朝眼前的古画鞠了一躬。
字条闪着微弱的金光,渐渐浮起,飘过供台,飘向古画,最后融进了画面。
浑身热血都在翻滚,年迈的当家浑身颤抖,膝盖连同止不住翻涌而出的泪水一起落在地上。
他跪着,双手伏地:“轩主!”
温家由古至今出过多任当家,有不下二十位少爷,却只有一位公子。
下面的人喊他“公子”,外面的人喊他“轩主”,四界知晓他名字的都不曾念过,仿佛多喊一声都是忌讳。
……
温曲生合上书,抬头看了眼书房的钟表,遗憾地叹了口气。
时间尚早,如果成镹来得晚一点,他就可以将时间一拖再拖,然后借口山路不好走夜路,把人留下过夜。再不行也能让管家开车,自己亲自送他回家。
“公子。”有人来敲门了,听声音是位威严的老人,他却恭敬地问温曲生,“成少爷来了,您亲自见,还是我先接待。”
“你先吧。”温曲生摸摸鼻子,“……演得真一点,我,我前几天刚见了他,再见就太假了点。”
门外的人顿了几秒:“您已经见过成少爷了?”
“……嗯。”温曲生承认,“我在故居的施工现场碰见了他。”
“那么巧合,是什么冥冥中把他牵引去了那里。”他眼神闪烁,语气都不自觉轻快,从转椅上一跃而起,“就快了,我知道很快了!”
“公子——”门外的人突然严厉喝住他,“急不得,成少爷不管身世还是自身现在都仍然平凡,他甚至……您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我知道……”
不是谁都资质良好,天赋异禀,能够挑起驱魔重担,还在十二岁那年就想起了曾经。
“你说得都对,爷爷……”温曲生颓然地坐回转移上,神色痛苦,他揪住自己的毛衫领口,“……究竟什么时候能找到……”
咚——咚——咚——
一楼客厅古老的大钟敲出沉重的报时声,楼梯传来脚步声,成镹终于见到信中说的老人。
“您,您好,温老先生。”成镹从沙发上慌忙起身,略显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外套。
“你好,你就是成镹吧。”老人着西裤毛衣,虽拄着拐杖,但步履稳健,笑容和蔼,“坐吧,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你外公的旧友,你就叫我温爷爷吧。”说起成镹的外公,老人眼神飘向窗外,惆怅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十多年前我到北郊采风写生,租住在你外公老家隔壁的小院,你儿时去过,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