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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曦倒也不强求，一双眸子准确对上严故私下躲闪的目光，他是标准的桃花眼，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样子杀伤力极大，眼角微微挑着，却又被笑意冲淡了弧度，转而变成拐弯抹角藏着一整个春天的几道细纹，他说着话，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最多让那些专家白拿了钱再等等罢，你血象单上显示粒细胞和血小板都在涨，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吃药能控制住。咳咳。”

话说了一半，沈成曦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小声咳嗽了声，等嗓音平稳后，重又慢悠悠开口：“我不是你爸，多厉害的专家都与我无关；你还在面前活蹦乱跳的，我能放下去一大半心，只是剩下一小半我还不明白，是谁让你心情不好了？嗯？”

他没问“为什么不配合检查”，也不是“为什么赌气”，更不是横冲直撞的“为什么不懂事”；不论严故犯了多大的错，沈成曦似乎都懒得去关心理由，语调也永远漫不经心，可一出口，却是字字有如千斤的石板，一级一阶踏在通往严故心上的错综小路。

严故不知哪里借来的委屈，小巧鼻头一红：“…你，你。”

沈成曦右眼皮一跳，整个人愣住了一瞬，尔后理智逐渐回温，认命似的眯起眼睛，回想起这几天预想过的种种情形，挺了挺身子，准备接受责问。

沉默在会议室里敲响两声警钟后，严故终于憋出来第二个字：“妹。你妹。”

“……”

饶是沈老师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自家学生直接跳过了追问真相的环节，无缝衔接上了应该在最后一幕压轴等着的骂街环节，还骂得软乎乎的，像颗蓬松的棉花糖里藏了颗小石子，让人一点气都生不来，还想把石子儿都揣兜里一块儿带回家收藏起来。

回味一番，末了，沈成曦收了笑：“是我不对，关于宋雪的事；但一定意义上她确实又可能是我未婚妻，算起来我还是她家“童养婿”呢。呃，起码，在那孩子没了之前……”

严故刚刚那阵儿眼泪泛上来，为了使劲压下气管里同时出场的清水鼻涕，愣是把你妹妹三个字儿断成了一句后现代主义脏话，他也没想到沈成曦跟接受了什么指令一样哗哗哗倒豆子一样往外抖落，一时间，杏仁大眼瞪得更夸张了。

沈成曦自我发挥得起劲儿，低头一瞧，严故眼里噙着汪水，那目光像条游鱼在摆尾，擦过他发稍、擦过手臂、在皮肤表面停顿了不久，一个猛子扎进左心室内壁，狠狠地给了他一劲儿。

沈老师慌了。

人一慌就容易犯错，底牌呼啦啦全漏给对家了，自己却觉得做的还不够，恨不得再多说多错几句：“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没骗你。”

“我爱人的确和我分房睡，他家长辈也是真的古板的可以。”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自己弯腰凑到严故跟前，戳着自己眉弓那块至今还在隐痛，结成一块朱砂的小痂，伤口痒痒的刺痛，却放佛一下子卸了背上千百斤重的包袱，笑得坦荡又温柔：

“明明好心给那人盖被子，他总不能让我白挨一顿打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