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1 / 1)
自从父亲离去,我表面上似乎如常;或许正因这分无异,才是真正的异常。书还是要念,日子还要继续,亲人各自兵荒马乱中,也没有人顾得上,我有什么反常的空间。
母亲本是个事业心强的人,也因为软弱经不得冷清,至此索性转去邻省的公司分部工作。我的事已拜托一位父亲的华侨友人照料,将接我去万里之外读书生活。若是父亲还在,这样的决定大抵是不同意的:早在初一时,他就反对过母亲当时要送我出国的意愿。父亲的意思我清楚,除了要我先学好传统,也不舍太早分离。
一切变化太快,亲情羁绊,或许比之母亲, 父亲与我之间还多一些。毕竟比起母性,父性是后天产物。从前虽然父亲几乎不在家,家里总堆着他的时装、书报与各类新奇玩意;如今他的存在感,彻底空了。
强烈情感表达的那个阀,早被父母自小的教育所焊死。但我是有感情的,在自身内部流动蒸腾凝结。尚未自我察觉,曾经的稳定在暗中打破,波及到了山溪。
我对山溪提及了父亲,也提及自己要走,轻描淡写地。记得山溪告诉我,他的父母早就离异,他和母亲生活。山溪总是这样,不像我这般直率,有些小心翼翼,却很诚恳,必要时毫不隐瞒。多年后,我从他的家庭背景分析,一切合理。
山溪的同学,谁也不知道他家庭的不同。这是他与我之间的秘密。那年冬天,等待出国的日子,我仍在上学。家中无人,心中焦躁,常常骑车狂奔,从城东到城西,再从城西回城东,漫无目的。
仍是和山溪写信。偶尔有一天夜里,觉得非常孤寂,与山溪通电话到凌晨,说几小时话,直到困了睡着。他声音轻柔,与我对话,思路激荡跳跃无穷尽,彼此从不厌倦。
有一次骑车,一路骑到城南他的学校。我们风气松,放学早,骑到那里他们还在上课。当时精神并不太清楚,做事也更不谨慎。我于课间找到山溪,他又喜又急,嘱咐班上最后一排靠墙的同学,将我藏至他旁边的空桌。
上课时,不知是我太显眼,还是那位男老师洞察力了得,还是被他认了出来,当堂质询。我只好老实作答,是那个势均力敌的F校学生。当时整班尤其是前排同学投来的目光,仿佛跃跃欲试驳倒孔明的吴国群儒。因为自曝良校身份,虽然顽劣,老师也不再做计较,而我已囧死。
山溪倒不在乎,他自此可能更加出名,奇怪的名。放学,山溪开心地带我引荐基友吕蒙,很喜感的一个人,恰与吴国大将同名。然后是他喜欢的女生,网上头像是犬夜叉中桔梗的那个;桔梗清秀,气质娴静,对我腼腆一笑,与山溪极相称。
那天是周五,山溪与我同出校门。我取自行车,要带他闲逛。书包都堆在前篓,他也就大大方方坐了我的车后座。我上车脚蹬,他扶住我腰;耳边风起,他好轻,车飞驰,树影纷纷后退。
学校论坛上的山溪也渐渐出了名。他来我校找过我玩;女生班长蔡钰本对我有好感,在我身边见到他后,也在网上和他结识了。蔡钰在女生中个子高挑,性情开朗,笑起来更是甜美。对于帅而安静,有神秘感的男生,很有探知的兴趣。
做朋友,蔡钰很好;做恋人,我没有兴趣。我追不到,山溪也不差,后来真的和她出去玩了。山溪好奇心重,而且蔡钰比起羞涩的桔梗,要主动得多。
我心里竟然生出一分苦涩。就算我不出国,和山溪,难道会...怎么样?或许是自欺欺人,或许是自怒不争,或许是......我开始疏远山溪。一切一切的事情加在一起,没有任何我能完全抓住,没有任何,真正属于我。
多年后的山溪,在Facebook,再次与我取得联络,认真对我倾诉的事,让我极度震惊。他说,自从第二年春天我离开后,他整夜整夜,梦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