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在阿丢的巴望下家里多了个小女孩，是从沈家旁系里过继过来的，爹出了意外娘奔生活，成了个孤儿，正好遂了沈阿丢的期望。也不知道是沈修文是怎么告诉沈阿丢的，养孩子就要凑齐儿女一双成个好字，这傻子一听就缠着大爷要生孩子，克制地折腾了那么几回还是没动静，大爷吃饱餍足才慢悠悠给人解释种不进去也生不了，沈阿丢足足气了好几天。

在很多小道消息里沈阿丢已经近乎妖魔化，是鬼魅般的人，分不清男女，有人说他就是大爷的新嫁娘，勾了沈家大爷的魂生了同样不人不鬼的孩子，也有人说是沈家大爷的私生子，没想着到养到了自己床上。总之这个百年老宅子的龃龉藏不住也真不了。

沈阿丢到底是什么人呐？挂的名是沈家出了五服的穷酸亲戚，里子里却是沈家故去家主的私生子。大爷是要去料理了这个麻烦的，奈何涂生变节，那个女人死在了他面前，留下一个懵懂稚儿。大爷去见他的时候，小娃娃灰扑扑啃着两个窝窝头，一张大红围巾挡住了所有，只剩下两颗眼珠子，转得贼又灵。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娘，怯怯地叫他叔叔。

是大爷自己先动的邪念，也是大爷自己削筋断骨般绝了这个念想。他长他十七岁，如同父兄般将他养大，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兄长，荒唐事总是要有报应。带着沈阿丢吃了几年素，年年都去拜菩萨，但菩萨似乎见不得太多欢喜事，它济苦难，却不渡欢喜。

那时候大爷42岁，是一个男人正当值的时候，没有事业和家庭的困惑，每日最担心的问题不过是他的阿丢。但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但凡是沈阿丢不喜欢的不要的那他就不让其出现，喜欢的想要的他就跪着捧到人跟前。但真正让人绝望的是，他成不了匍匐其足下的那个人。

那段时间大爷开始咳嗽，慢慢咯血，伴随着间接性的失明失聪，他不能长时间待在阿丢身边，愚笨如他，也会发现大爷的不正常。刚开始咳嗽的时候小阿丢还兴致勃勃地向厨娘学煮冰糖雪梨汁，那是他的男人，他能照顾好的。但后来被咳出来的血吓坏了，担心地要死，总觉得大爷朝不保夕命不久矣，一宿一宿得睡不着，活生生给折腾出一幅病样。

大爷有什么法子呢，求医问药却是怎么都无解，眼看着越来越严重只能想法子避开沈阿丢，到最后也只差一纸讣告就可以准备沈家家主的丧事了。最后送走阿丢的时候大爷其实想着，不如就这么死了，看着他的阿丢哭兮兮惨兮兮地走，这是比病魔致死更悲情的折磨。沈家一代一代传承的家风是务实的，但他在这一刻就有了无尽的幻想，想他们的美满结局。

最后是老管家寻来了一个庙里的老和尚，是前朝太医的命脉，世事更迭，竟躲进乡野深山荒废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大爷就这么将息着身子，也熬过了那么多年，总还是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唯一的贪念就是偷偷留着的沈阿丢的血脉，大爷没想它成活，成活了也怕是个怪物，没想着却是那么个粉粉嫩嫩的小男孩，像是沈阿丢，融了他的骨血的沈阿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