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阿丢近来总觉得日子不太好过。

大爷开始带着他背书了，摇头晃脑地被安排很多内容，一天下来能背上的至多不过三句话，背不下来就会挨打，夜间大爷检查，总会叫沈伯在一旁备上戒尺。家里也开始渐渐吃素，阿丢被允许一天吃一顿荤的，大爷则是完全不再碰肉食荤类了，深夜里阿丢那么一遭，就管大爷饱了。

清明时，大爷兴起，预计带阿丢去郊外老山里寺庙住一夜。阿丢知道了怎么也睡不着，捣腾几个箱子收拾行李。要找好看的衣服，要带吃食，半夜还悄悄溜下楼摇醒管家，沈伯沈伯，我明天要出去玩呀，厨娘可不可以现在起来弄吃食。大爷大爷，我要更多更多的箱子装行李呀。大爷逗他，山里没通路，得步行起，要早早睡觉，也不能带行李。阿丢吓着了，乖乖窝进大爷怀里。

也算是在深山老林里，翻过几座山之后还是山，住在隐匿其中的木房子里，后院里圈了一块地，蓄了一池子温泉水，冬日里热腾腾得冒气。阿丢身子骨差，总是体寒，夏天就得被逼着穿长袖，到了入秋就要换上厚厚的毛衣了。沈伯早已经打点好，汤池里泡着大爷从老中医那寻来的偏方中药材，专治体寒。

沈阿丢泡了一晚上的温泉，赤裸地裹着被子静静等，总想着大爷和他做些舒服的事情。但是大爷近来着实克制地很，一个星期最多也就弄上两回。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动静，阿丢就小声地唤：“大爷大爷，快来呀。”活活像个发春的小野猫，大爷不理他，这小野猫就自己溜达来了，先是跪在他面前轻轻地蹭，一听到大爷气声粗重，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那物什，放在嘴里一点点舔。大爷被激得受不了，听着那晨钟暮鼓，也罢，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隔天大爷还是早起去参拜了佛祖，走很远的山路，一步一步到延绵群山之顶，就着晨光一心向佛，总有一个人要赎罪。

从庙里回来剪头发。阿丢的头发长起来了，可谁也碰不得，大爷不让。阿丢嫌遮掩，在浴室里悄悄拿剃须刀剃头发，进去一个文艺小青年，出来一个秃头小傻子。大爷又气又乐，认命当给阿丢的理发匠。

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一群一群的羊看得阿丢眼红，阿丢也要养，大爷烦他：“那你沈阿丢怎么不像里面的孩子，要骑骆驼去上学，也要一个人住小破房子呢？”阿丢恨恨得给了大爷一个小白眼，转身就去找沈伯。大爷跟在后面凶巴巴地骂沈阿丢白眼狼儿，指使沈伯真给人弄了一条小羔羊，沈阿丢想了又想，要将他安置在后院，又软绵绵地去求大爷，能不能给他的小羊羔做一个小房子呀？还要给他的小羊羔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不能再叫阿丢啦，不好听。

后来有一年春季大爷带阿丢去草原，在一户游牧人家里住着，是真正的大草原，大片大片的草，还有蜿蜒的母亲河。阿丢穿着当地服饰，混在一群羊里面，像个喜庆的画报娃娃。大爷为阿丢照了很多照片，喜欢得不得了，挂在墙上，大大小小全是沈阿丢。

阿丢很喜欢大爷为他打造的照片墙。这些照片由大爷亲手洗出裁剪，往往要在暗房里耗时一整天，过胶之后框进自己做的相框里面，再端端正正地挂上去。大爷为了他，是手工匠，是设计师，是世上千千万万好的人。

小傻子也会表白。七夕的时候悄悄起了个早，胡乱摘了很多花，拿到大爷床头告白。花很新鲜，全是露水，阿丢也是，人比花俏。沈伯早起看到花圃，气得跳脚。阿丢认认真真地去道歉，请求大爷给他捎回种子，他要补上那些花的空缺。

木讷却又感性，对任何情感都容易产生共鸣。厨娘准备的点心一定是要吃完的，即使最开始往往是他讨厌的牛奶抹茶味，花朵是不可以随意采摘的，它们辛辛苦苦生长了好久，就像模糊记忆里自己珍藏换牙时期的每一颗乳牙的一样，他也要收藏这些小花的果实。最最重要的是，大爷总是最疼他，所以他也要对大爷好。大爷会给他甜甜的桂花酿酒喝，会拓出一块小花园喂养他的小羔羊多利，会在冬日里给他读好玩的故事书，还会陪他一直一直在这个房子里变老。他真喜欢大爷呀。

无知的阿丢就是个快乐的傻子，被娇纵地无法无天。

大爷大爷，阿丢想要每天都是情人节，你得给我送花。

大爷大爷，我把多利安置在你的书房啦，你不许撵它。

大爷大爷，你得给我一个好看的小南瓜，修文哥哥答应教我做好看的南瓜灯。

大爷大爷，你得狠狠教训一下沈伯了，他把院子里的花挖走了，那是我种的呀。

大爷大爷，大爷大爷。大爷能说什么了，只能都好都好，是你一个人的大爷。起初还能虚张声势地责罚，后来阿丢尝到了床上的好处，总是在抓心挠肝地时候装哭叫停，一件一件地提要求。大爷往往鬼迷心窍，帮着阿丢去捅了天都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