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与花妖(1 / 2)
红云积于西天,东天还留着大片的灰蓝,蒙蒙地从女学生的新衫子变成了教书匠的旧大褂。风扑摇着每一片它遇到的枝,哗哗地过了一片杨树林,啪,一枚细长的叶子落下,在童迩世肩上。是一只绿裙裾的螳螂,大肚子鼓囊囊显得腰愈发纤细,两只长臂抱在胸前,转动着三角形的脑袋,耸动着秀气触须。
裴格禅伸出手,先抵唇压下去泛着牛杂汤味的嗝,才去逗弄那只螳螂:“来了位先知~”
“小心他的刀,有倒刺,这么大个,拉一下准见血。”童迩世开着车应付着碾压出车辙的土路,瞥了一眼让裴格禅赶紧弄走。
“多漂亮啊,在外国是祷告的修女呢。”裴格禅捉住螳螂两条后腿,放在自己手中。三角脑袋扭了个更大的角度,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外国的我不知道,中国有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小看了它,快弄走。”童迩世毫不意外等着裴格禅哎呦一声。
果然,“哎呦”一声。
被车颠着,胃袋里的牛杂汤咣当着不安分起来,嗓子里总有点泛漾漾的,裴格禅收手捂嘴,那虔诚的修女闪电般在他撤走的手背上割出一道痕,忙不迭丢了那挟刀恶魔出去,一颗一颗小血珠圆圆地从伤痕中浮出来,才感觉到疼。
路况总算好了一些,童迩世偷空探头看看裴格禅的伤口,不算严重,谁知道裴格禅会招惹到螳螂,只有土办法了,“舔舔吧!”
“附近没有卫生所?”裴格禅吹了几口气,觉得更疼。
“没,你连人都见不着。”童迩世翻个白眼,真是个少爷啊。裴格禅开了没一会嫌颠的骨头疼,抱着水壶在副驾驶上翘腿装大爷。先嚷着渴后喊着饿,动不动就喊停车放水。一个人干翻了一海碗牛杂粉,荒郊野外地找抽水马桶,迫不得已躲庄稼地里解决,还被蚊虫叮了裸露的不可言说部位,坐立不安挠挠蹭蹭的。
“流血了,流血了,你都不看我一眼,铁石心肠!”裴格禅借着抱怨抒发内心的冤屈,他这辈子吃的盐都不如这一路扬尘吃的土多。
裴格禅***必定是个浴缸塞子,拔下来实际上是个有洞的娘们!想颠他下去,偏巧坐得结结实实的。童迩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抓过裴格禅的手,狠狠舔两下,扔回去:“好了,闭嘴。”
“不卫生啊~”用狗办法消毒,我是人啊,裴格禅自个怜惜自个。
呸了一口,裴格禅手上都是沙土,童迩世扯着嘴角露出半边森森白牙:“要么闭嘴,要么滚下去!”
裴格禅刚想起来这一路都是童迩世开的车,陷泥里也是童迩世下来推的,还把汤里的牛杂都捞到他碗里。低头闭嘴,长腿一跨,到后厢默默反省去了。
话说重了么?童迩世没听到裴格禅的声音反倒不适应了。后背一沉,裴格禅双臂架在他肩膀上,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递上水壶:“周围遭没人怪瘆得慌,喝口水,咱们唱个歌。”
童迩世挺直了脖子,脑袋顶了顶裴格禅的下巴。裴格禅拍拍他的肩膀,起了个调子:“风云起,山河动~”
满月为望,玉轮皎皎,垂而大,被延绵的山丘托起。
霜华似雪,琼枝玉叶;荻芦瑟瑟,纤毫毕现。
水中,滩上,连成片银亮的叶子,堆成山纤柔的花穗,风弱,如休憩的白鹭香沉地呼吸着,风起,展开一面面白绒绒的翅子,摇摇曳曳、向月翩跹。
水里蹿出两尾白鱼儿,拨呲拨呲拍水声消失在周遭的寂静里,童迩世和裴格禅上了岸,大衣裹身,干芦根煨着搪瓷缸子里咕嘟咕嘟的牛肉,两面黄的麦饼掰开投下去煮软,掰了树枝做箸,抢着吃更香甜。
尽管到的晚,天公作美,裴格禅在明若白昼的月亮地里展现了他标准的持枪姿势,不能说百发百中,基本上**不离十,命中率让童迩世变了脸色,彻底打消了在裴格禅面前摸枪的念头,正儿八经地反思是不是天赋问题,还有自己究竟浪费了多少弹药。
裴格禅很得意,有点眼界的人家养孩子不养猪,吃喝玩乐只是公子哥活动项目之一,平时日懒懒散散叫苦叫累,拉练时人家也没落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