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韩晓白净瘦弱,内向文静,很少参与男孩子的游戏。这样的男生,简直是学校里的头号猎物,校园暴力的最佳受害者。所以,他们孤立他,找到各种各样的方式凌。辱他——学他说话;撕掉他的作业;在他的课桌里、凳子上,放点小东西;甚至连走路都是错的,“看呀,怎么会有男生像这样走路。”上厕所堵住他,嘲笑他的***有多小,问他为什么要来男厕所,明明他该去女厕所;放学后堵在巷子里打,只打衣服盖住的地方,不会被家长老师发现......太多了,每天都会有新方法,每天都会有新圈套,等着他跳进去,等着看他无助绝望哭泣,哭那就最好了,看他怎么哭是最高级别的狂欢。
虽然蔺起昂依旧冷漠疏离,但他并没排斥韩晓跟着他。韩晓早上在校门口等蔺起昂一起上课,放学等着跟他一起回家,至少能走一条街的距离。偶尔蔺起昂不回去吃中饭,韩晓也会跟着他去食堂。即使他们只是彼此沉默着,或者只有韩晓一个人在念念叨叨,自问自答,也足以在学校掀起波澜。两人凑到一块简直是最奇怪的搭配,一个寒冰似的校园焦点愿意天天带着一个整日被欺负的校园羔羊进出,走在校园里足够引人注目,足以让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足以让韩晓不再受欺负,至少在蔺起昂面前是这样。
等新鲜劲过去了,大家开始朝着别的方面揣测了。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男孩子,两个南辕北辙的男孩子,突然变得形影不离,能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呢?”
“看韩晓那姑娘样,在床上更指不定骚成什么样。”
“原来我们大学霸好这一口。”
自以为没有恶意的妄加揣测,是最恶意的揣测。
确实,没有人再会欺负韩晓,至少在蔺起昂面前是这样,至少再没有身体上的行为暴力。但在蔺起昂看不见的地方,在蔺起昂顾及不到的时候,所有的指指点点会加倍反噬到韩晓身上。
“你的情哥哥怎么不陪着你?昨晚没让他满意吗?”
“你是凭什么勾引到他的?也教教我们呗。”
“你们说好好一个大帅哥,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
“插。屁。眼的死同。性恋,真恶心。”
其余人哄堂大笑。
无论是校园暴力,还是其他任何形式的群体暴力,其实真正做出实质伤害的,只是小部分,剩下的在围观,在应和,在偷偷往里添一把柴,在别人做出实质伤害时跟着哄堂大笑。等围墙真正倒塌时,他们或惊慌四散,或悄然退场,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岁月静好的生活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如果问他们,问他们是否觉得自己有错,是否有过愧疚。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我又没有错,我能有什么错,我什么都没有做。
围墙不是我推倒的,至少不是我一个人推倒的。
他们永远不会承认,在受害者的每一个梦魇里,除了实质性的伤害,那些哄堂大笑也**魂不散。
蔺起昂没有机会看到这些背地的石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暗箭,依旧沉浸在学业里,朝着一直的目标前进。他以为危机已经解除了,韩晓不会再受到欺负,只要他继续跟在自己身边。
或者说,蔺起昂忘记了,人到底可以有多恶。
一个周三放学的午后,蔺起昂没有照例在校门口等来韩晓,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快半个小时,蔺起昂不喜欢迟到。他等的有些不耐烦,盯着脚下蚂蚁在挪窝,放学汹涌的人潮在他眼前来来去去,没有一个是韩晓。不停有路过的同学朝他看来,然后低下头或者捂住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蔺起昂早已习惯了被瞩目,但那一天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太多人会在路过他时投来目光然后和身边人讨论,但投来的目光从未有过这样的——同情的目光。有两个女生没有控制好低语的音量,或者是有意为之,他听到了。
“这次韩晓惨了。”
他走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女生,问出韩晓的去向。
蔺起昂是在学校最边上一个废弃的操场找到他的。这个操场已经很少有人来,四周杂草丛生,荒凉的不像会出现在校园里,还未走近,远远就可以听到那群渣滓令人作呕的哄笑声,操场边上有一个乒乓球桌,破旧落满尘灰,边缘有苔藓生长,他们就围着那张桌子,蔺起昂走近,看清楚——七八个混混围在一起,最中心是那天那个红毛,他身下压着一个人,是韩晓。
视线往下,是堆在脚边的裤子。地上有几滴血,血应该是红色的,但它滴在泥土里,变成黑色。蔺起昂顺着血迹往上望去,看到红毛抬起头,朝他看来,像是知道他会来,像是准备好他会来,像是,等着他来。接着,他冲着蔺起昂笑了一下,是假模假式,是胜券在握,是复仇者快意的刀影,是鄙陋的猎狗循着机会,终于亮出它的尖牙。
他故意的。再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毕竟把自己当做老虎,老虎怎么能容忍从未放在眼里的东西挑战自己的权威。在巷子里被揍得落荒而逃的耻辱,在学校从前任自己宰割的猎物被收到他人羽翼之下庇护的败北,每天都如鲠在喉,他一定要讨回来的,一定会讨回来的。上次就算蔺起昂走运,这次他的人手几乎是上次的三倍,最重要的,蔺起昂这样的好学生,他最了解不过了,即使在外面再怎么出格,一旦进了学校就会夹着尾巴做人——为了自己不能崩塌的好学生形象。他认定蔺起昂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他故意的,故意放出风,故意当着其他学生的面把韩晓带走。设好这个局,等着蔺起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