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蔺起昂去中心医院开了秦安让拿的药，然后带着施童再去找秦安，开始了正式的治疗。

“心理治疗一周来一次，每天按时吃药，这就是目前你要带他做的。”秦安边在病历本上做记录，边抬头跟蔺起昂说道。

“对了，还有，你要开始引导他开口说话。”他放下笔，正视着蔺起昂“虽然他现在失忆失语，跟小孩子无异，但他的语言功能并没有丧失，失语只是由于精神刺激造成的心理障碍，进一步导致的语言障碍，你慢慢引导他，就当教小孩子说话，每周来这的时候我也会在这方面进行治疗，但是在家里就靠你了。”

他走到书架前，给蔺起昂拿下两本书，“你回去多看看这方面的书，也有帮助，一旦他可以正常开口说话，后面的治疗就容易多了。”

蔺起昂拿着书带施童回了家，小区门口有卖柚子的小摊，秦姨和施童都很爱吃柚子，他想着买了两个，上楼的时候顺便给秦姨送去，上次以后，最近她又出门了几天，应该就是今天回来了。

敲门没有应答，秦姨标志性的应门声没有传来，蔺起昂想着晚上再来送，正打算带着施童上楼，门开了，秦姨裹着披肩，神色有些憔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里面走去，蔺起昂带着施童跟了进去，关上了门。

蔺起昂在桌上放下柚子，说道：“小区门口有卖柚子的，给您带了两个。”

秦姨冲着他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有些不对劲，蔺起昂心想，照平时，刚刚一开门，不等他开口，秦姨肯定就噼里啪啦说了一箩筐了。

蔺起昂正打算开口安慰，就看到施童从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小心翼翼的剥出来，捧着秦姨的脸，放到她嘴里，再亲亲她的脸颊。秦姨一下子就抿着嘴笑开了，很苦涩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捂着眼睛。

施童慌的赶紧抱住她，蔺起昂拍拍她的肩，拉着施童进厨房剥柚子，她不会喜欢在晚辈面前哭的。

厨房不是开放式的，用推拉门隔开了，蔺起昂拉上门，开始剥柚子，但施童很着急，急着想出去安慰秦姨，蔺起昂拉住他：“童童不要出去，乖乖在这跟我剥柚子，让秦姨一个人静一会儿。”

施童垂下头，乖乖走回案板前，拿起蔺起昂切成两半的柚子开始剥，但却怎么都拽不开，发泄似的把柚子丢回袋子，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蔺起昂被他逗笑了：“哇，童童拿柚子撒气呢？”摸摸他的头继续说：“不气不气哈，待会儿我们剥好了柚子给秦姨端出去，她肯定就高兴了，但是我们要先让她一个人静一下，你看着我剥，好吗？”

施童一脸不开心的点点头，但还是在案板前看着蔺起昂剥，没有出去。

先拿到刀各切去两头一部分，刚好到快切到果肉的程度就可以，再把柚子从中间切成两半，顺着纹路在果皮上多划几刀，然后再顺着划的地方把柚子掰开，剥起来就容易多了。

蔺起昂一边剥一边给施童喂，施童很喜欢吃柚子，不看着他，一口气能把蔺起昂剥的一整个都吃完，然后就不吃饭了，所以被蔺起昂严格限制，一次最多吃半个，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多吃一点，他很高兴，但一边高兴又一边惦记着外面的秦姨，最爱的柚子也吃的忧心忡忡。

可爱的样子，让蔺起昂忍不住要俯**去吻一下他的嘴角。

“没关系的，是因为他的嘴角有柚子渣。”

吻下去的同时，推拉门开了，秦姨拉开的，她站在门口，呆了两秒。

蔺起昂很慌乱，慌到手里的刀割到了手，血一直流，吓的秦姨一个健步冲进来捂住他的手，让施童去找纱布，转念才想起来施童怎么会知道医药箱在哪，急忙让施童捂着他的手，自己出去拿医药箱。

蔺起昂听着秦姨的脚步声，看着施童急得一直哭的脸庞，恍惚被吸进了从前的漩涡，打了人院长失望的眼神，在少管所隔着玻璃刘姨崩溃的叫声，还有痛心的眼神，全都闯进他的脑子里。

他还是让在乎的长辈失望了，又一次，让人失望了。

“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拿个刀还会搞到自己。”秦姨的声音拉着他回过神，她拿来了医药箱，边给他包扎边数落他。

施童嘴巴包的鼓鼓，隔着纱布要给他吹吹，又被秦姨一阵说：“我看你们两个娃，一个比一个傻，隔着纱布吹有啥子用。”最后把自己都说笑了。

一直到被施童牵着拉到客厅，蔺起昂都在想要怎么跟秦姨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让她不要误会，起码不要误会施童，一切都是他的错。

到了桌子边坐下，蔺起昂还在酝酿，秦姨笑着开口，她重新点起刚刚没抽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烟圈，说道：

“我看你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当哈巴儿，哈巴儿听得懂不？”不等蔺起昂回答，又接着说，“就是当我是个傻瓜的意思，活到现在，我走的桥比你过的路都多，什么没得见过，你以为你骗得过我，笑话！”

“早就看得出来喽！你说说，你看他那个眼神，哪个相信你们是表兄弟。”

“唉，晓得我为哪样哭？给你讲个故事。”

秦姨其实不是本地人，所以她平时说话才会方言夹着普通话，她长在很远一个地方的山村里，上面有五个姐姐，加上她，六个女儿，母亲终于生下一个弟弟。

幸亏是个弟弟，在母亲生下弟弟那一天，被父亲拉着自己和姐姐们到祠堂里磕头感谢祖宗保佑时，她这样想。她偷偷听父母说了，如果下一个再是女儿，就得丢掉了。

还好是个弟弟，不会被丢掉。

但好像事情也没有因为是个弟弟好一些，为了养活弟弟，五姐被送走了。大一点的女儿可以帮着干活，小一点的送走也没有关系，所以五姐被送人了。至于为什么送走的不是她，可能是因为弟弟很黏他吧。

姐姐们跟着出去干活，她就在家带弟弟。其实他只比弟弟大两岁而已，但她就这样长大了。

一直到十八岁，姐姐们都在十五六岁嫁人了，可是她没有，因为弟弟不许她嫁，爸妈也就没再要求，就这样吧，还能多带弟弟两年，等十八岁再把她嫁人也不迟，再晚就不行了，没人要了。

秦姨很爱她的弟弟，虽然因为他，五姐被送人了，但她没有办法不爱他，她一手带大了他。

弟弟也很爱她，会把父母只给他的东西，偷偷留一半给她。也舍不得她早早嫁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在家洗衣服，弟弟浑身是血，被村里的人拖进家门，他和村里另一个男孩，在树林偷偷亲吻，被发现了。

在那个地方，在那个封闭的山村，同性恋被认为是一种病，而且是一种传染病，一种脏病，所有得了这个病的人，都是怪物。

母亲当场晕厥了，父亲暴怒，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对着唯一的儿子暴怒，弟弟已经被村里的人打得浑身是血，但他进屋拿出了鞭子，平时打不听话的女儿的鞭子，第一次朝着儿子挥下去。

秦姨拼命护住了弟弟，每一下鞭子，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从此以后，他们家，成了全村唾弃的对象，也没有人愿意娶她，生出那种怪物的家，不会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