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1 / 2)
江湖上避世隐居的门派不少,以沥血程门为界,又被好事者划为三等。
一等如庐山杏林,与世无争,泽被苍生。
二等如沥血程门,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三等如阳翟白虹,明修暗度,心术不正。
如今杏林高山仰止,白虹满门伏诛,只剩下沥血程门依旧不声不响不尴不尬,唯有一点可以确认——黑市榜一月一更,榜首高悬着的永远是程门出品的机关暗器,万金难求。
总有明眼人咂摸出点门道,互相交换着眼色——当一方势力同时拥有杀器与财力时,纵使他不问世事,世事也要问责他。
于是程流瑛一袭红衣嫁进了啸剑山庄。
还有不死心的想打听出程门的方位,程流瑛横眉一挑:“嫁夫随夫,我已是啸剑山庄的人,沥血程门的事你们问我作甚?”
啸剑山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众人悻悻而散,而沥血程门究竟地处何方,至今依然成迷。
按理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活着的人就像活着的水,总归会流动、翻涌、融会贯通。但人是活的,规矩却是死的。
沥血程门用繁冗严苛的规矩将活人圈禁为死水,再不起一丝涟漪。
卓夜舶此刻的眼神便是一潭死水,如同一只旧损的提线木偶,动作僵硬,表情麻木。束发的绳子要掉不掉,马尾松散,发梢被半凝固的血黏成一绺一绺,身上的伤痕倒是不深,只是从肩膀到手臂部分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松松垮垮地挂着,狼狈中透着几分落拓的俊俏。
程浪矶见他出来了,笑嘻嘻地去勾他的脖子:“表哥我可在外面守了一夜,你就这么破破烂烂地出来?”
他坏心思地压在卓夜舶肩膀的伤口上,凑近他的耳朵:“早就告诉过你,与那些家伙不必讲什么情面,最好一开始就让他们统统出局,否则耗得越久,越难应付下面的机关。”
卓夜舶没有理会伤口被压迫的疼痛,也没有理会程浪矶的话,他闭上眼,感觉眼皮上暖绒绒地覆着一层薄薄的晨曦,这种安逸感既失真又让人上瘾,让他冻成一块冰疙瘩的心又有了点融化的迹象。
“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夜舶表弟啊,死在程门的人可是没有名姓的,”程浪矶勾着卓夜舶脖子的胳膊稍稍用力,神情难得有些严肃,“你要是还舍不得你啸剑山庄少庄主的位置,还想回去看看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要妇人之仁。”
“毕竟无论你死了或者活着,时间到了,都会有一个叫做‘卓夜舶’的人要回到啸剑山庄,继承庄主之位。”
啸剑山庄的少庄主不能死,沥血程门的规矩不能破,两相矛盾时,也要先守住程门的规矩。
卓夜舶有些烦躁地推开他,三年的时光几乎将他脸上的稚气打磨干净,雕刻成如今这个阴郁寡言的少年。
“别走啊,”程浪矶又恢复了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通过第三层试炼的人可以外出三天,正好过两天是你十五岁生日,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除了青楼,卓夜舶想不出这位表哥还能带他去什么好地方。程门的规矩什么都管,就是不管人寻花问柳,狎妓淫乐。程浪矶更是人如其名,将“浪”发挥到了极致,美名其曰“男女不忌,人美就行”,毕竟他在看懂自家的机关图纸之前,先看懂的是地摊上最下流的春·宫册子。
卓夜舶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外出三天可以随他安排,就算程浪矶不跟着他,也会有旁人以别的方式与他同行。他反正无所谓,在晨昏不分的程门领地待久了,随便去哪里都是透气。
说来荒诞,方才那一抹晨曦,竟是他三年来头一次见太阳。
试炼的密室选在一处山洞里,出了洞,便是寻常人间。程浪矶领着他表弟赶了一上午的路,将人带进了一座精巧的画阁,一楼座无虚席,卓夜舶目不斜视地跟着程浪矶上了二楼的雅座。
二人落了座,房间当中一方八仙桌,已经置好了茶水点心;南边靠窗,窗子开得大,敞亮非常,窗底下的桂花香气袭人;正对着桌子的是一道拱形雕花门洞,云縠帘子一直垂到地,后边影影绰绰地映着一双人影,一个坐一个站。
程浪矶冲卓夜舶压低了声音:“这可是清白地方,你还小,不能心急。”
卓夜舶当他放屁,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二:“你们这边有龙须酥没有?”
“你还真当表哥带你喝茶吃点心来了?”程浪矶恨铁不成钢,“老大不小了还想着吃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