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1 / 2）
查理·曼德琳放下手中的空杯，抬手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式外接终端。边上捧着茶壶的侍者上前一部给曼德琳倒上今天的第九杯花茶。早就被花茶灌饱曼德琳并没有制止，他静静地看着玻璃杯中的那朵红色小花打开、浮起、停住，心想以太生命也算是个好地方。
联邦其他企业中可见不到这么多活物，低级的服务劳动大多被机器人替代。曼德琳看着对面的露台，郁郁葱葱的碧叶间点缀着各色的鲜花——嗯，不是糊弄人的全息投影。人老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往鲜活的东西，若是平时曼德琳一定会起身去露台转转，但是今天不行，曼德琳是怀着一份难以启齿的秘密来的。
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曼德琳有些浮躁，他不禁怀疑这是对方有意为之，目的是给他一个有力的下马威。当然，如果曼德琳没有存那一份私心，往日的他是看不起这种不入流的小计俩的，他会心平气和地等着那位姗姗来迟的谈判人，然后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好好教一教对面做人的道理。
可他活得太久了，日积月累的疑心让他不愿意相信第二个人。多少年了？背靠政府的奥姆能源堪称行业一霸，曼德琳向来指哪有哪，手握方向舵的他都快忘记被威胁的滋味了。
而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就这样大咧咧地闯进他的办公室。
“曼德琳叔叔，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金发青年的乞求中没有一点乞求该有的谦恭，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天经地义的态度像是在吩咐仆人。曼德琳看着青年耀眼的金发，不由的想到了那个拥有相同发色的Omega。不，她比眼前这个低劣的Beta高贵多了，她是曼德琳心中不可亵渎的明珠。
这个Beta不过是善良的女主人不肯放弃的远房外甥罢了。
“哦，我亲爱的罗素，出了什么事？”曼德琳摘下眼镜，虽然他的外表在细胞催活药物的作用下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但曼德琳实际上已经是一位两百岁的老人了。
老谋深算并且风华正茂，曼德琳很满意现在的自己——即使一些器官脆弱到只能依靠物理手段来维持使用正常。曼德琳对此并不介意，适当的瑕疵即为完美，他作为一个老人当然要包容后辈的不足。
“是关于那颗荒星的。叔叔，你知道，GK-11。”罗素挥挥手示意身后刚给他搬完凳子的秘书可以出去了，等门彻底合上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都怪该死的卡兰金融。因为资金没及时到账，我没拍到那颗荒星。”
“卡兰的出账手续是比一般的银行要繁琐一些，这也正是我们选择他们的原因。”听完罗素的抱怨，曼德琳的第一反应是意外。GK-11的拍卖在他看来算不上大事，甚至不值一提。在资金充盈的情况下，这本应如探囊取物的任务怎么到了这小子的手里却黄了？看着怒气冲冲的罗素，曼德琳不觉得失望，毕竟他也没对眼前这位被宠坏的少爷有过希望，他有的不过是不可思议罢了，当然，还有点莫名的窃喜。曼德琳调出GK-11的相关项目，很好，主负责人不是罗素，备用计划也不是没有。看完备用方案的曼德琳觉得罗素的失误算不上个大事，他好言好语的劝了罗素几句，表示罗素可以选一颗别的星球作为替代。
奥姆能源最不缺的就是资金这种东西，能让这扶不上墙的碍事烂泥不再闹腾，多买几颗备用星球也不是事。
“不行！就要这颗！”曼德琳话还没说完，罗素突然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金属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划拉声，噪音中罗素的叫喊也同样尖利：“我不管，我就要这颗！”
曼德琳沉默不语，他看出了罗素的色厉内荏，但他将罗素的紧张理解为年轻人被刮了面子的不甘心。不懂事的小孩子就是麻烦，看在女主人的份上，曼德琳还是好言好语地给罗素灌起了自己都不信的鸡汤。什么做事总不会一帆风顺的啦，年轻人吃点苦也是很好的啦。曼德琳本以为只要安抚到位罗素就会拿着钱高高兴兴地离开，可他没想到罗素听了他的话反而开始冷笑了。
“叔叔，我想你是没明白情况。”罗素后退一步坐回椅子上，翘起长腿，双手环胸，嗤笑道，“对我你就不用装了。”
“罗素，你这是什么意思？”曼德琳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收起之前的属于长辈的慈祥，警告道，“罗素，你知道我是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才……”
“你为姑父做事的时候有想过我姑姑吗？”罗素还在冷笑，“你说，要是我姑父知道了你那点龌龊的心思，还会继续信任你吗？”
“罗素·安伯斯！注意你的言辞！”
“要注意的怕是你吧？双面间谍查理‘叔叔’？”罗素尾音上挑，玩味地把叔叔两字拉得老长，随即他又换上了一副不屑的口吻，“我只是这么叫叫，你还真当真啦？”
曼德琳没有说话，一方面是气愤，一方面是忌惮。
他不确定眼前这个小杂种知道多少。
“我也不为难你。去一趟以太生命，我只要这颗星球的能源开采权。”罗素起身，还是那般高高在上，“至于我会不会说……看你的表现喽。还有啊，曼德琳叔叔，作为一个信息素都快干涸的Alpha，要知道有个词叫‘自知之明’，懂吧？”
曼德琳面色阴沉地看着罗素趾高气扬地出了办公室，罗素的威胁十分奏效，事关曼德琳的两位主人，曼德琳自然不敢大意。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是装备了最新的机械战甲也没办法上场杀敌。罗素走后曼德琳孤零零地坐了一会儿，接着他打开终端接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
“日安，先生。”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仔细听里面还着一点甜美，“今天您想做点什么呢？”
“帮我盯着罗素·安伯斯，我要知道他都干过什么。”
“好的大人。定金还是老规矩哦。”
“知道了。”
对方收到钱后就干脆利落的收了线，曼德琳严肃地浏览着下属名单，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专程跑一趟。
人老了最怕折腾。
可以太生命的职员自然是不知道曼德琳的真实年龄的，他们一边好奇的猜测着这位传说中的能源大佬的来意，一边盼望着总裁大人快点回公司主持大局。
又过了半个小时，虞渊才来到接待室。一个小时之前他刚从治疗仓中爬出来，在一诺的极力反对下他又注射了一只临时伪装剂，便急匆匆地带着埃利卡往以太生命赶。
“查理·曼德琳？他来干什么？有预约吗？”虞渊的头有点晕，摘下吸氧面罩的他并不适应空气中的含氧量。
埃利卡拿着吹风机为虞渊吹头发，回答道：“没有预约，一开始我都以为是有人恶意冒充开玩笑的。”
虞渊凝重的点点头，又问：“那他说要谈什么了吗？”
“没有，曼德琳先生直接说有事要找你谈，我不敢妄断，所以就来找你了。”埃利卡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雷顿，转头用眼神询问虞渊是否可以继续说下去。虞渊摇头，意思是没关系，让埃利卡继续说完。
“曼德琳先生是只带了一个秘书，基本可以算是一个人来的。我套了那个秘书的话，他说曼德琳这趟拜访是临时起意的。”
“临时？”虞渊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不是曼德琳这种上位者的行事风格。曼德琳作为奥姆能源帝国的掌权人，时间才是他最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是什么打乱了他紧凑的日程，还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一家之前毫无交集的公司呢？
曼德琳想要什么？又有什么人或者事在威胁他？
虞渊和曼德琳顶多算是点头之交，之前也见过几面，虽然没当面谈过话，但虞渊对曼德琳的事迹也是略有所知。能从曾经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三等星住民变成如今站在联邦尖端呼风唤雨的商业巨头，曼德琳肯定不是什么绣花枕头。某次酒会上，国会的朋友暗示过虞渊，曼德琳其实是某个利益集团话筒，本人不足为惧。虞渊只是笑笑——一个话筒能被沿用一百五十多年的话筒，能量也是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