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6（2 / 2）
他眼前的一切都忽然变得清晰，像是混沌初开，往日的欢声笑语，林暮种种模样的情形在面前如同走马灯，一幕幕重叠起来鲜活生动，却在一瞬间，如同镜花水月碎裂开来。
傅夏岚上前一步，朝他挥了挥手，迟疑而又别扭道：“你……你没事儿吧？”
他望着傅夏岚，却好像看见了自己。
原来这就是喜欢。
原来意识到喜欢的刹那，就是失去的时刻。
过了很久很久，沉默如雕塑的萧鸿飞握着拳头，转身往相反的街道走。街道上冷冷清清，积雪尚未融化，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往回走。
傅夏岚恨恨地呼了口气，又追上来，拽住他的衣袖：“喂，你没事吧……”
他就这么一直走着，失魂落魄。
就在傅夏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萧鸿飞却微微侧头，低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一瞬之间，他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却又忽然想到：不，他根本从未拥有过。
萧鸿飞向来是肆意、神采飞扬的纨绔，而这一刹那，却仿佛脱胎换弧。傅夏岚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他沉默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恍惚间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很多事情……都变了。
公主府。
建德帝赐婚莫沉晏与林暮的消息传来，萧平婉当即扬手扔了茶盏，破碎的瓷片渣子里茶水洇湿了地面，声音尖锐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望着下人：“你再说一遍！”
回话的下人吓了一跳，跪在地面硬着头皮道：“今日陛下传旨，说是给莫大人与于府二姑娘赐婚，圣旨已经去了于府。”
宛若一道惊雷，萧平婉震惊在原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脸色煞白，踉跄了几步，红蜡连忙过来扶着她，担忧道：“公主……”
几日前进宫，萧平婉哄得建德帝很开心，闲谈间说起萧平臻请旨赐婚一事。建德帝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他答应赐婚，萧平婉功成身退。果不其然，翌日建德帝就赐给萧平臻府邸，紧接着就是下旨赐婚。情势大好的情况下，急转直下，赐婚的人不是萧平臻，竟然是莫沉晏！
“不可能……”萧平婉气得发抖，建德帝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决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人，备马车！”她要进宫，要亲自去问问建德帝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萧平婉气势汹汹地进了宫，毫不意外地遇到了萧平臻。他脸色阴沉，见到萧平婉的刹那，不冷不热地喊了一声“皇姐”。
两人都未曾见到建德帝，陈凡弓着腰说道：“殿下与公主还是快快回去吧，陛下今日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
原来建德帝早有预料，两人只能铩羽而归。
成亲定在来年的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
原本未成亲的两人不应见面，但林暮有太多的疑问，便派松萝去给司一递了信，约莫沉晏在望春茶楼见面。
她伏在窗口前，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个着灰色大氅的人出现在视线里。
残雪尚存，莫沉晏带着松砚走在青石板上，面容沉着，脚步沉稳。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仰头望过来。
林暮心底一惊，忙一个转身躲在墙后，心底宛若擂鼓。等到他上来的时间里，觉察到脸一点一点发烫，不禁用冰凉的双手捂住降温。
莫沉晏进来的那一刻，两人对视着，都没说话。
只是气氛已经大不相同，松萝退出去时还贴心地带上门。
打破沉默的还是林暮，她忽然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故作若无其事道：“你想出来的办法……也不怎么高明啊。”曾经或许是害羞的躲闪，如今却也像是尴尬。
莫沉晏默了默，才缓步走过来：“我承认……”他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俯身问道，“后悔吗？”
林暮转过视线，反应了一会儿，本想说不后悔。话到嘴边，却忽然一转，四目相对间，慢慢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视线却望着莫沉晏，未曾放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然而他脸色依然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
宫里的她与萧鸿驰并肩而立，历历在目。莫沉晏静了一会儿，直起身体，平静道：“我知道。”他停顿的时间不算久，回答却出人意料，她震惊地抬头。
“你知道？”林暮的声音陡然变了调，而后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结结巴巴道，“你……”
似是被人窥破心事，她目光躲闪，莫沉晏手指抚着衣袖，慢慢道：“你不是循规蹈矩之人，我亦不是。”他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承诺，说出的话却让林暮躁动的心，一点一点静下来，“你可以看做一个避身之所。成亲后，我不会影响亦或约束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初冬的风透过张开的窗，扑到脸上，林暮忽然觉得有些冷。冬日稀薄的阳光便是再耀眼，手心却仍是冰凉的。
过了半晌，她忽然笑出来，故作轻快道：“那就……一言为定。”
悬着的心忽然落下，莫沉晏看着她垂眼，两手蜷起来放在唇边哈气。他抬手握住，一点一点展开她握紧的拳头，在她略显哀伤的目光里滑进去十指相扣。喉咙动了动，他有很多话想说，却知道还不是时候。
“林暮。”莫沉晏的双手紧紧覆住她的手，温度顺着手掌传递过来，他顿了顿，又慢慢道，“我会在你身边。”
这是林暮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却温柔得让她眼眶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林暮内心OS：……来日方长。
莫沉晏内心OS：我会在你身边，在我有生之年。
59、成亲 ...
冬天历来漫长, 今年的却格外漫长而短暂。漫长到可以感觉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短暂到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冰雪消融, 柳絮纷飞。
成亲的步骤亦是很繁琐, 要经过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林暮的嫁妆亦是早就备下，定好日期后, 她便去见了莫沉晏。虽然早就料到, 可亲口听他说，却还是有些失望。尽管如此，成亲前夕，她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
李绮兰倒是异常忙活, 给她置办的嫁妆早年就备下, 却又要增添许多。而傅夏岚这几日过来了一次, 只是看起来闷闷不乐。宣信侯府亦有不少人提亲，只是傅夏岚不愿, 她性子向来横，宣信侯夫妇非常无奈。
傅夏岚也带过来一个消息, 傅夏青倒是与一位姓林的闺秀定亲了，林暮笑着点点头：“那很好。”
傅夏岚双手绞着帕子，走到廊檐下微低着头。
林暮也走上前, 想到萧鸿飞就微微叹气：“萧鸿飞知道你的心意吗？”
傅夏岚蓦地抬头, 咬着唇目光微微闪烁：“你呢……你喜欢的难道不是萧鸿驰？”
“不是。”林暮一阵心累，走到房间转身坐下，“我早就说过了, 我们只是朋友。”她拎起茶盏倒水，水流潺潺声中，傅夏岚走过来坐下，追问道：“那你到底喜欢谁？总不会是……莫大人吧？”
林暮动作一停，转过来半真半假道：“为什么不可能？我都要……”“嫁”这个字到底难以出口，她咽下喉咙里的话，清了清嗓子道，“如此耽搁也不是办法，或者，你不妨让媒人去问问。”
傅夏岚坐直了身体，微低着头闷闷道：“你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萧鸿飞那日的失魂落魄显而易见，答案呼之欲出。可偏偏林暮一无所知，即将成亲，她又不能说，心里憋闷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呼呼喘气。
林暮端着茶盏，皱眉道：“他有喜欢的人了？”难道是于清婉……可是不太对，于清婉此时应该与秦修煜感情稳定，什么时候与萧鸿飞有接触了。她又追问几句，傅夏岚坚决不肯透露分毫。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眨眼就到了成亲前夕，李绮兰偷偷摸摸地拿出一卷布卷，咳嗽了几声递给林暮，她这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春宫图，布卷泛黄，图案却栩栩如生。
李绮兰坐在榻前给她科普，林暮看了看，末了评价道：“画得不错，重要的是意趣。”李绮兰顿时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我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
“当然。”林暮头如捣蒜，思绪却飘远。
李绮兰不知道的是，事情的关键，根本不在此处。
眨眼间就到了出阁的日子，天还未亮林暮就被拉起来沐浴更衣，李绮兰拿了把梳子亲自给她梳长发，望着铜镜里面如桃花的女儿，欣慰与辛酸交织。早就说过的话又叮嘱了几遍：“他若是待你不好，你就……”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林暮转过身来，胳膊抱住了她的腰身。
林暮陡然也有几分不舍，是从心底涌出的浓浓的不舍。在于府熟悉的土地生活这么多年，一朝离开，却还不知道未来如何，眼眶忽然就模糊了。李绮兰见她如此，自己也忍不住按着帕子流泪。所以于从钧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个场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净面之后梳妆打扮，粉也敷了厚厚一层。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只看见乌黑的眉，鲜红的唇和粉白的脸。在热闹声中，大红的盖头落了下来，喧嚣似乎离自己很近，又似乎很远。
视野里都是红，耀眼的铺天盖地的红。
于从钧牵着她的手出去，他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心里亦是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能上房揭瓦的女儿，如今却要嫁给大昭王朝的首辅。她的性格一开始就不随他们，命运亦是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于府外，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莫沉晏从马上下来，他今日亦是一身红。
林暮听见周围议论的声音，便知道莫沉晏来了。于从钧尚且牵着她的手，在莫沉晏面前停住，待听见大昭王朝首辅的一声“岳父大人”，他差点僵硬在原地，在周围的喧闹声中，他转头望着林暮。
“你……要好好的。”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么一句话，于从钧松开了手。林暮心里也陡然一酸，李绮兰更是攥着她的手不放，又哭着被于从钧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