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2 / 2）

伊陆睁开了眼睛，玻璃球似的眼珠子陷在变深的眼窝里，开口又是极累的声音：“吃了。想睡。”他作势要起身喝酒，“两天没睡，又赶上发烧，可能一时半会睡不着，我再喝一杯。”

赵野墨抢过酒瓶，想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给他，厨房没有热水，他只好先端回一杯凉的：“回卧室睡好不好？下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我到时候喊你。”

“不去，我不想在那张床上睡。”

赵野墨心里腾起千般猜想，每一个猜想中这句话都与楼下的那人脱不了干系，在他忙着把这些猜想统统收敛起来的时候，伊陆又开了口，语气中有一点抱怨：“你只问了我航班号，都没说要来接我。”

“我是要去接你啊，只是忘了告诉你。”赵野墨盘腿坐回了地毯，拉过一只皮肤滚烫的手，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把这手塞回毯子里防止着凉，还是任由它自己在外面帮助降温，“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我没在北京，是开车赶回来的，但没赶上啊。”

伊陆脸上有了笑：“那也不行。”

“是是是，我错了。你好好睡觉，早点退烧，怎么都行。”

“我说了睡不着呢。现在几点了？”

“还差2分钟12点。你好好躺着，一会就睡着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那我们可以一起跨年了。等今年结束，明年我就睡觉。”伊陆翻了个身，用两条胳膊撑着趴在沙发上了，然后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快没电的手机，“我特地下了一个小程序，一年才能用一次呢，你看。”

“好，那你等一下一定要睡。”

伊陆让赵野墨把灯关掉，然后点开一个应用程序，给他看上面正在倒计时的数字。房间里黑洞洞静悄悄，只有手机屏幕是亮的，两个人一个趴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上，头挨着头看倒计时。

61，60，59...

倒计时终于走进60秒时，赵野墨这一整天的疲惫终于在全身弥散开来，他觉得自己开了很久的路、说了许多的话，又知道了许多的事，把伊陆安置好后终于开始感受到身心俱疲。他把双臂交叉放在沙发上垫起脑袋，感觉省力了一些，眼皮垂垂将坠。

40，39，38...

他已经很难集中注意力，于是偏头去看伊陆的眼睛。伊陆也困，已经用手盖住了右眼，留一只左眼努力睁开，专注地盯着屏幕。赵野墨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中倒映着不断跳动的数字，规律得让人犯困。

15，14，13...

数数字变成了一件非常耗神的事，他终于支撑不住，偷偷闭上了眼睛，只剩两只耳朵站岗。

“3，2，1。”

他听到伊陆读出最后几秒的声音，就赶忙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朵一朵的像素烟花，次第上升绽开，有些幼稚的喜庆。他被这个无聊的小程序逗乐了，刚想要转头与伊陆同乐，就感觉到一片软热的不明物体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他一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自己的脑袋中仿佛被浸入热水之中，眼前的小型烟花也变得模糊，隐约间听到伊陆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大概过了十几秒，赵野墨满脸的热血褪去，终于缓过神来。他僵硬地转动了脖子，看到伊陆已经回归了平躺地姿势，此时正在均匀地呼吸。赵野墨从地毯上站了起来，麻着腿一瘸一拐地去厨房端来刚才烧好的热水，又从边几抽屉里翻出了退烧药。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伊陆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就又坐了回来。

伊陆在他脸颊留下的吻收买了他，他哪里也不会去了。同一时间，这个吻也把他推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等这位生病的朋友好起来之后，他就必须要给他一个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