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表青年(1 / 2)
收到到赵野墨的消息时,江颜刚刚回复完今天所有的工作邮件。他们吃完早餐从澳门出发来香港,直到中午前才入住祁唐和李鸣夏在的酒店,这间酒店地段好视野佳,房间内大落地窗能看到铺开的维多利亚港,又像澳门那家一样,吃的逛的都可以在10分钟内步行到达,但和赵野墨一起逛街趣味不大,江颜照着自己的购物清单买完东西后就在房间里望着海景加班。
赵野墨中午扔下行李就去楼下买表,这6万多块的港币刷掉了,他就完成了家里托付的任务,在江颜自己采买的时候,他已经洗澡吹头喷香水出门见陈暮了。
鸣夏伉俪昨天带回来一个米奇头箍,今天又去了迪士尼续摊,江颜戴着头箍划开手机,看到正在跟前女友吃饭的赵野墨发来消息:“她哭了,我想走。”他一把扔开头箍,从沙发上跳起来,光着脚跑到浴室里去吹头发,都怪朋友们这段时间的生活风调雨顺,自己真是好久没能直击八卦现场了,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啊,他得赶紧过去。
餐厅里,陈暮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她本科毕业后没再继续读研,还执意跟比自己小半年的赵野墨谈恋爱,算是触动了家里这对高知父母的逆鳞,高压手段一触即发,她在被禁足之前赌气离开北京,硬要跑到千里之外的深圳找工作,从此不拿家里一分钱,也不让家里出一分力。赵野墨研究生快毕业时,她希望他能主动一些,要么跟她来深圳,要么给她一个承诺让她能顺理成章地回北京,但他都没有,陈暮本来就对三年异地恋没有信心,赵野墨这个态度更是让她灰心丧气地提出了分手。
但后来这几年她在深圳的工作并没有那么顺利,虽然这间证券公司名头是大,可深圳分公司毕竟和北京总部不能比,业务量不是一个规模,同事们的素质也一般。深圳毕竟不像北京,陈暮就没遇到过几个校友,名校光环没那么好用,有些时候还变成了同事排挤自己的理由,她听说赵野墨这段时间赚得不少,估计路子也多,约他见个面聊聊或许能对回京会有帮助,如果去北京总部没希望,那也可以请他介绍看看有没有值得跳槽的机会,如果他认为两个人还有机会复合,那可能性就更多了。
见面之前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如意,恋爱的时候她娇贵、她清高,她任性,所以他对她言听计从,那么现在,她也必须还是那朵小白花。
今天的见面十分不顺利,搞得陈暮胃口全无,她不大理解,为什么从刚见面到现在,赵野墨就没有一句话是顺着自己来的?他是专程来砸场子的吗?可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场子值得一砸呢?如果赵野墨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见面之前他干嘛要特地说自己现在是单身?
陈暮开始怀疑是不是作为女性的魅力流失殆尽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过几年自己岂不是就成了要长相又长相要钱没钱的老姑娘?想到这她就着急了,一急之下,赵野墨就越发像最后一根稻草:“当时我提分手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一直等我,要养我吗?”
赵野墨听了这话一激灵,像是接到了烫手山芋,立刻抛了回去:“是你自己说不需要的啊,怎么别人不养你了,你这是又来找我了吗?”话一出口他已经知道不妥,可也没有办法收回,果然陈暮听了,眼圈一红落下两滴泪来。
从分手之后他就没见过陈暮,今天来之前心里多少是是有一些美好幻想,但刚一见面幻想就变成幻灭:陈暮胖了。
他理智上能理解,大家都快30岁了代谢能力有所下降,工作强度又大,像江颜这样靠健身解压的毕竟是少数人,同学再见面时都互相拿日益增长的体重打趣,可他情感上不能接受的是,陈暮胖得并不算多,怎么就气质大变?恋爱时她是又瘦又弱的身体,太阳一晒仿佛要融化,期末大家熬夜复习时她总闹胃病,还执拗地一定不要赵野墨照顾,谁要是说点带性别偏见的话,她就气鼓鼓地要跟别人理论一番,明明长得袅袅婷婷,可他每次保护欲迸发时,她总要泼冷水。
就这样的陈暮,怎么会说出要他养她的话?她这几年是被什么驯服了,在马上就要告别青春的年纪,转了性子准备用女性身份给自己开路了?赵野墨虽然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很伤人,但他也没有道歉的理由——陈暮说的是事实,他自己说的也是事实。就在两个人沉默的当口,他给江颜发了消息,这次见面简直是浪费时间,对着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陈暮,他无话可说。
餐厅就在酒店的五层,江颜坐电梯到餐厅门口时,身上须后水的味道都还没散,出电梯时他一掏口袋,里面有一支护手霜,江颜就涂着护手霜迈进了餐厅的大门,谁能想到这两人也挺不讲究,直接挑了个离门最近的座位,他还没走几步,打招呼的腹稿都没想好就已经站在了赵野墨的身边,两只手背贴在一起,在人家的脑袋旁边搓开护手霜。
陈暮抬着泪眼看到江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磨人精怎么也在?他跟自己的前男友关系还这么好吗?赵野墨和江颜大学时总爱一起打游戏,期末也玩得热火朝天,好几次险些挂科,她那会觉得自己有督促男友学习的义务,看这个拖后腿的小白脸非常不顺眼,何况江颜这个性取向——虽然江颜自己没承认过,但班里的女生那会都笃定他喜欢的是男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天天缠着自己的男朋友算什么事呢。赵野墨的态度变了,可她对江颜的态度没变,看来与喜欢相比,鄙视是一种更加持久的情感。几年没见,这人还是那么讨厌,一句话不说就贴在了赵野墨身边,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江颜看陈暮居然也没开口打招呼,他自己也就不想开口,两个人的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开始毫不掩饰地互相审视:陈暮确实胖了,以前傲得跟个小天鹅似的,现在脖子看起来都短了一截,头发扁扁地贴在头皮上,应该是有阵子没打理过了,浑身上有几件奢侈品,有的精巧有的另类,风格都不搭,他估摸着她这几年过得只能算表面光鲜,满不在乎地就开了口:“好久不见哦陈女士,您这是怎么啦?这里的饭好吃到让人感动到这个程度吗?”
陈暮上学那会像防小三一样防着江颜,现在还是习惯用女性情敌的标准看待他,刚打量完他,她心里的火就上来了:大家都是金融狗,凭什么自己已经要过劳肥了,江颜却一点都没胖?他穿得越随意,她看着就越刺眼,觉得江颜还是没把自己当回事,等到他开了口,那字字句句就更无法入耳了,“陈女士”是什么意思?
“赵野墨,你不是说自己独身吗?怎么找了男朋友也不跟同学们介绍介绍呢?”陈暮觉得这前男友指望不上了,索性破罐破摔,要拿捏一下他和江颜的关系,图个嘴上痛快。
赵野墨觉得眼前这位女士现在简直是无趣至极,他再不想绕圈子,只希望她能知趣一些,赶紧消失:“陈暮啊,你这话说出来,你觉得我们三个人里,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高兴吗?我和江颜之间,我们,唉,真没意思,你可真没意思。”他已经懒得组织语言,脑袋往椅背上一靠,仰着下巴盯着陈暮看,不想再说话。
陈暮从来没被他用这么不屑的眼神看过,像是一个老板在看自己不争气的下属,又像是在看一个毫不在意的陌生人,她并不是牙尖嘴利的人,想再反驳几句都不知道怎么说,何况她还在乎他,她体会到两个人的关系已然发生变化,现在她是在乎得比较多的那个人,被他这么看着简直是屈辱,在眼泪再一次流出来之前,她拎着包包离开了餐厅。
江颜请餐厅的服务员收拾了桌面残羹,又点了一些菜肴,然后坐到了陈暮刚才的位置上,赵野墨情绪差劲,那自己就陪他多坐一会,晚饭直接在这里解决。赵野墨改呈仰面朝天的姿态,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自己也就不多说话,等新一轮的菜品端上来,他看了一眼赵野墨手腕上黑金色的劳力士,找了个话题开了口:““我看绿水鬼挺土的,长得黑的人戴着更显黑,怎么就成了硬通货?你手上这块比它好看多了啊,你大舅怎么没让你买这块呢?”
赵野墨撑着扶手坐直,抬起眼皮慢慢找回度假的情绪:“价格差着好几倍呢,你给补差价啊,我这块是迪通拿,”他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事,一脸感慨地讲了起来,“陈暮今天一直那话试探我,问我这趟出门买了什么东西,听我说买了绿水鬼就一直有钱人有钱人的喊,她都没认出来这块迪通拿,看来她这几年,也没赚到什么钱。她来深圳是才刚大学毕业,一个20出头的小娘,也不容易啊。”他说着说着脑袋就又垂了下去。
不认识几块劳力士,就能做说明这人过得不容易吗?赵野墨自己也是小康乍富,放三年前他也什么都不认识啊。江颜可没兴趣跟他继续讨论陈暮,他是真觉得迪通拿挺好看:“那到底多少钱?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干嘛,现在不跟我炫富啦?”
“买的时候不到22万,前年我还完配资的利息之后,第一时间到手的钱还有50万,我就换了辆车,买个这个表,买完之后没什么戴,有点别扭。开30万车的人,一般不会戴个20多万的表吧?就只有要撑门面的戴过几次。”
“戴假表的人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你戴个真的怕什么。我看这个表挺好看,你以后就戴呗。”江颜决定好好地捧一捧,不能让一个前女友搞坏了出门游玩的心情,“赚钱这个事,一命二运三风水,赵野墨,我看你就有这个命,以后肯定赚得更多,还戴不起这支吗?昨天拿回来的钱,连本带利和这表的价格差不多,是准备要再买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