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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送饭。”
方闻这才发现对方手里的食盒。
“哦,方知尚让你送的吧,其实不用的……”
“我自己要送的。”
“……”
陆息作为朋友真的很好,只要不是处于和他朋友对立的立场就行,他就是挺护着自己人的那类。“那个,会有人给我做饭的,不过先谢谢你啊,今天我会把它吃掉的,但是之后还是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
清炒四季豆,西红柿鸡蛋,水芹百叶,红烧鱼,茶树菇炖鸡,都是他喜欢的菜。
第一筷子送入口中后,方闻停顿了下,后来每种都试过,汤也喝了后,他看着陆息,“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住院,不是因为方知尚,这些伤没有一处跟他有关,所以你真的不用自己做饭来替他道歉……”
方闻不说话了。
陆息的头低着,肩膀微微颤动,他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一滴滴的水砸在大拇指上,砸在手心里,砸在瓷砖地面。
这场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很久。方闻的咽喉回返出苦味,眼角干涩,嘴巴似乎也吊着小秤砣,连维持平衡都很费劲。
高级病房的采光做得很好,而昨日阴雨,今天就豁然变为朗朗晴空,阳光正合适,透过玻璃窗洒在白色被单上。
如何看见光线。
用汹涌翻滚的微尘。
时光一马当前永不回头,人再固执沉湎也规避不了随波逐流,茕茕历万千路口,阡陌交通大道西斜;冷眼看四季嬗变,暴雨后艳阳高照,微雪落狂风暴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晚上依旧是陆息端着食盒来,方闻拒绝的态度有些冷硬,陆息就说自己先回去,粥有点烫,让方闻自己慢一点喝。
方闻没碰。
第二天陆息拎着早饭过来,看了在原处的饭盒,什么也没说,将新食盒放下就离开了,也没把旧的拿回去。
场景重复间病房里已攒了七八个,方闻叫护工把坏掉的饭菜倒掉,把那些圆圆的金属圆柱体罗列在床头柜那,叫陆息带回去。
但陆息还是送完饭就走。
方闻不知道该怎么开一个只售饭盒的小店铺,所以这天晚上他把粥喝了,表面的一层米油透着醇美香气,米粒开出细碎的花。
他知道这粥是怎么熬的:水开后放米,滚水尖浇一滴油,关火焖10分钟,再煮开用勺子不停地搅。
最开始的时候方闻整日疯狂做梦,希望第二天醒来陆息就会对自己说,“方小闻,逗你的。”
人既然会有飞来横祸,也应该期待意外之喜。
但现实每一次给他的都是冷遇,由怨生恨,再至疲惫。他终于对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彻底厌倦。
而合眼合心的卢逸清一出现,他就毫不犹豫地享受那人眼里的惊艳与痴迷。
投在方闻身上的目光太多了,他分得很清。
卢逸清的追求老套又笨拙,方闻一概接受,且被那掩都掩不住的情感包围,他甫从一开始就是处于上风的轻松与骄纵。
他渴望逃脱,渴望救赎,渴望告别的节点,渴求萌生的希望。而卢逸清是如此合适,样貌、见识、性格……还有虔诚得近乎卑微的心,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方闻感到久违的安全与温暖。
所以他几乎是自我暗示般地要去喜欢他、要去沦陷、要去动心。对对方知之甚少,就顾自沉迷。
方闻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对这段恋情是全情投入的,但前不久的生日过后,长久以来的细枝末节却终于爆发将他推入愧疚的深渊——六个月前,卢逸清生日那天,他只是飞去陪他吃饭,挑一对昂贵的袖扣作为贺礼。
来日方长,自己要努力对他再好一点。
可他又忘了命运无常。
陆息早上来的时候,方闻叫住他,“你别再送了,我男友知道会生气。”
“这些天我从没见过他。”
方闻几乎是下意识地维护,“我没告诉他。”
“所以你也没有告诉我。”陆息将早饭放在桌上,拿回昨晚的餐盒,“我中午再来。”
房门阖起,方闻呆呆地僵在原地,很久后才打开盖子,慢慢嚼着奶黄包,觉得习以为常的孤独此时也面目可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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