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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可以,哥哥他那么不开心,陆息你怎么可以,哥哥他那么好,陆息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推搡间失去施力的对象,连续滚动的肉体碰撞声越来越快,他终于冷静下来,看见楼下昏迷的陆息,头下散出大片的血迹。
方闻每天都陪着陆息,大家都说不用每天都来守着,虽然弟弟在高三,但即使是作为哥哥也不用荒废学业替弟弟谢罪。
陆息的妈妈一开始也是认为,方闻是因为愧疚才一直在这的。
但女性似乎天生都拥有一种直觉,而作为母亲,她也早在过去几年发现儿子身上的蛛丝马迹。
但相处的日日夜夜,她除了能看见方闻眼里的自责与痛苦,还能见到他在注视自己儿子的时候,眼里闪烁的光,那种光她很熟悉,猛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拥有同样的神情时,看的说的都是谁。
亲生儿子昏迷不醒的压抑忐忑,和带给自己晴天霹雳的新发现让卢夫人不堪重负,她恐吓过他,打过他,但方闻顶着红肿的脸颊日复一日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又心软了。
他也是别人家被当作宝贝的孩子。
他还年轻。
先这样吧,或许过几年就能想通了。
方知尚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早上,他周日去医院看陆息。
这时候哥哥几乎已经不太说话了,见到他只说要出去买水果。
他和陆息的妈妈一起在房间里。卢夫人很温柔,说着天气,说着陆息的病情,说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这时候陆息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睁开眼,晃动头部。
“妈……”声音嘶哑得可怕。
卢夫人去倒水的时候根本止不住眼泪,杯子都摔了一个。
“你们一直在陪着我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
卢夫人正要解释,方知尚看见哥哥进来了,哥哥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沙糖桔咕噜噜滚了一地。
哥哥在哭。
可是陆息问,“你是谁?”
卢夫人对哥哥说,“这条路太辛苦,既然他不记得了,那你就放他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吧。阿姨求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这是阿姨欠你的,闻闻,好不好,啊?”
卢夫人在哭。
哥哥也在哭。
“那我给他送饭好不好,阿姨,我不见他,我就是给他送饭,他好了我就再不会打扰他了。”
陆息说蔬菜做得太难吃了。
哥哥有一次在门外听到了,抠在墙上的手指发白。
饭盒和哥哥一起消失后,陆息说,其实肉做得还行。
但是哥哥听不到了。
而现在,方知尚在方闻面前哭得很厉害,还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着哥哥,对着陆息。
方闻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不耐,“你走。”
方知尚回去的时候听见方闻说,“是不是手很疼啊,不好意思刚刚下手太急了。”
他觉得哥哥的声音特别温柔,不用回头也知道,哥哥肯定会轻轻托住那人的手。
回去的路上,开车的卢逸清正襟危坐。
“想知道?”方闻问他。
卢逸清在人面前拉不下脸,用无声的沉默表示自己不拒绝——自己可是相当注重伴侣隐私的。
“那只小兔子放在家里有七八年了吧,我习惯电视上有那么个装饰品,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它就真的只是装饰品,中午我才想起来好像得处理掉。
你是不是生气了?“
卢逸清表示大度,“没有。“
“切,你当时觉得我余情未了吧,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我余情未了怎么会把它放在那个地方不管,让它看着你在沙发上……咳。“
“没啊没啊。“卢逸清在路口鸣笛。
“刚刚我弟弟旁边那个,陆息,是我前男友。”
卢逸清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得骨节凸起,他声音却平淡,“哦,你提那个和你弟在一起的烂人干嘛。”
方闻笑起来,“没有,你误会了,他是直男,最近和彭家二小姐相处得很不错。”
车停在了路边。
“这事大家都知道啊,你别看我。”
卢逸清解开安全带,在车里吻他。
座椅被放下。
“我想知道。”卢逸清压在方闻的身上,好久又憋出一句,“那人长得挺帅的。”
“看上了?”
方闻的屁股被捏了一下。
“他之前出了一点意外,撞到脑子,然后就把我忘了。是不是挺难以置信的。”
卢逸清紧紧抱着他,“遇见你之后,我什么都开始相信。”
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很久,方闻几乎要被压着睡着,但对方胸膛中的剧烈跳动让他还能保持清醒。
卢逸清在害怕。
他讨厌这种劫后余生的无力感,却又偏偏得惠于劫难的后果,他总想早一点遇见方闻,独自臆想方闻童年的可爱,少年的青葱,他饥饿成疾,恨不得将现在能掌握的关于方闻的一切都吞吃入腹。
他刻意忽略方闻在少年拥有恋人的可能性。
卢逸清曾经在高一被拉拉队队长追求,对方的社交、学习,样貌、家世都无可挑剔,当时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有的人恋爱是食髓知味,他的恋情,却是让他对爱情的最后一丝好奇都消耗殆尽。
无聊,烦躁,浪费时间,降低效率。
拉拉队长转投橄榄球新星的怀抱,卢逸清和代码过上两口子的生活。
所以卢逸清总在想,或许方闻也是这样吧,他那么好,遇见自己之前怎么会有心动的人。
可是方闻有。
那人送的小兔子他都放在家里好多年了。
他看见纸条的时候眼神都空了。
说喜欢自己肯定是因为心虚!
不是,方闻不会骗他的,方闻喜欢自己。
真好。
可是这种喜欢因为陆息的失忆才有机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如果,只是如果,陆息没有失忆。
如果,陆息想起来了。
卢逸清不知道该怎么纾解这样的慌乱与恐惧。
他听见方闻说,“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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