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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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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没事,你别这么说,难得有人听我讲这么长的裹脚布。”他平复了下心情,望向任野的目光里满是感激。

大家都忙着自己的悲欢喜乐,各顾各的,很少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倾听别人的痛苦,对落在他人身上的刀熟视无睹。这也无可指摘,他们自己尚且如蝼蚁般挣扎,哪有闲人去管别人檐上雪,顾好自己的瓦上霜已是不易了。

“我就这样找了十年,走过四十多座城市。刚开始是在家乡附近找,每次我到一个地方,看见天桥底下那些断手断脚的卖唱小孩,就总也忍不住似的,想起我的囡囡,会不会也成为这些被恶意利用去赚钱的大军中的一员?一想到这个,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白天精神恍惚,看见什么都会想起女儿,后来丢了工作,谋生都成问题,后来我就开始辗转流浪了。”讲完这些,像是心里的一块千钧之石落了地,他不再是不被人理解的怪人,终于有人愿意来体谅他。

“那你的妻子呢?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找?”任野斟酌许久,还是问出来了。

“她啊,刚开始也很伤心,不思吃喝,那阵子真是暴瘦,我看得心疼。但好在她比我看得开,失去的已经不可挽回了,尚未失去的人就要好好珍惜,不能放着眼前人不管,而去忧心不知死活活的人。后来她走出来了,我很欣慰,不能我们两个都陷在自责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她现在又结了婚,有了新的人生,我真的祝福她。高兴啊,怎么能让这些作恶多端的人渣一下子毁了两个人的未来呢,她走出来就好。”讲到曾经的妻子,他总是带着笑的,好似一瞬间回溯到了那些相恋相知的日子。

“她这样你不恨她?”任野惊讶地问道。

”恨?”他不解地看着任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离开了你,抛弃你和孩子独自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不恨她吗?”任野觉得不可思议。

那人笑了笑,将头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坐在石凳上,他虽然不修边幅,可还是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俊朗犹存,他闭上眼睛,掩去了眼里哀伤的神情,回忆起当年他们美好的初遇,哽咽道“怎么会恨呢?傻小子,我这是为她高兴啊!爱一个人,当然是盼着她好,即使未来没有自己参与。”说完这句话他眼角湿润,泪水渗透,渐渐滑出眼眶。

他这样颓废,她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也没有怪他弄丢了女儿。几个月后,见他毫无振作的意思,陷在过去走不出来,恨铁不成钢,才忍痛和他离了婚,这样怨不得谁,人各有志,她没有错。

错的是引发这一切的人,这些罪恶,如同阴沟里的蛆虫,一旦被附上,它们轻而易举地便能毁灭一个幸福的家庭。

这个事实让任野觉得恶心,有股强烈的呕吐感,想来这也是他对这世间毫无眷念想要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痛苦这么多,他却不能为这位父亲分担哪怕一丁点儿,束手无策。

而这人世间的情感怎么能这么动人,虽然有时候情绪会让我们很丧很崩溃,恨不得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但很多时刻你会无比感激有共情能力真的特别美好,可以去体会歌曲里、小说里的情感,并产生共鸣。

不知不觉间,任野已是泪流成河,“叔叔…”

“小朋友,我讲这些,不是要惹哭你、骗同情,叔叔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一生啊,有太多的不如意,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谢谢你愿意听我这个大叔唠叨,我走了,后会无期。”他慈爱地拍了拍任野的肩膀,感慨道“要是我女儿还在的话,也该有你这么大了,你要好好的啊。”说完用他那风霜割尽,粗糙如老树般硌人的手擦了擦眼泪。

“嗯,山长水远,叔叔多保重,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女儿。”即使这么年过去了,找回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时至今日,早已渺茫到接近为零,可是人活这一世,总要有点执念,有个盼头,才能走完这虚妄的一生。

任野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他多希望自己是控制世间万物的造物主,让恶有所报,善有所得。

可惜这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造物主,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曾经多少个众人深眠的夜晚,那人倒在公园的长椅上醉醺醺地瘫成一团软泥,在深夜放声歌唱狂欢,泣不成声,他不敢回家,害怕看到妻子担忧的眼神。

可他相信苦难总有尽头,即便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活成了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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