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任野恍恍惚惚地走回家时已经月上柳梢,下午猝不及防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感觉自己活在梦中,脚下踏着的仿佛是团棉花,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一脚就要踩空。
他摁开屋子里所有的灯,灯光眩目,而他只想放声大哭一场。
在这空荡荡的客厅里,他就像是一只误闯的幽灵,漫无目的地飘荡,忘记了自己回家的路。
噢,他忘了自己早就没有家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没有必要。
思绪模糊间他不小心碰倒了茶桌上喝水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清亮的破碎音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格外醒目,一下子惊醒了任野,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思考活着这个亘古的哲学问题,与死神擦肩而过。
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像涂了蜂蜜的毒药,外表诱人至极,引着你去思考,日思夜想,最后从身体到灵魂都一道坠入深渊,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几盒药瓶静静地立在茶桌一侧,任野经过这么一遭,觉得浑身无力,难受的很,水杯没了,任野又是随随便便倒了几颗药片在手心干咽下去,也不知道剂量对了没 。
所以说任野病情反反复复也是有道理的。
沙发上有股陈旧的皮革味,其中还混杂了潮湿的霉味,持久不散,萦绕在任野鼻尖,他不舒服地侧了侧头,顺势翻身朝向沙发外边,由于空间太窄,任野差点滚落下地,一只脚搭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寒冷没能刺激他醒过来。
他的脚下是一地的烟蒂,杂乱无章地堆切着,足以可见昨晚是个多么不美妙的夜晚。
苍穹是泼墨般的黑,半圆的穹顶步步迫近,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都压垮,让那些罪恶与美好都随着一块儿灰飞烟灭,厚重的云层积攒起来,隐天蔽日。
风凛冽如猛兽出笼,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云层扑过来,云絮化作轻飘飘的一团,纷纷扬扬地从离地几千米的高空飘下,像漫天飞舞的雪花——只不过,这雪花是黑色的。
云絮翩跹,染黑了整个世界,任野的视线被这铺天盖地的乌漆色所掩盖。
他抱膝缩在墙角,冷汗从额角滑落,留下一条水痕,洁白的衬衫已经被大量的汗水浸湿,干了之后似盐渍的斑白。
暗处有个面容狰狞的男人向他走来,发出枭叫般的奸笑声,一声叠一声,有着被磨砂纸磨损过粗粝的质感,难听至极,在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孩耳中,也恐怖至极。
那男人手中拿着一股长长麻绳,绳子因被过度使用而泛起毛边,他将粗绳在手腕绕了绕,另一边打了个可拉伸的活结,不难看出,这是个要绑人的姿势,而被害对象正是年仅五岁的任野。
任野所困的地方是个地处偏远的小黑屋,墙是由一块块红砖砌成的,还没来得及抹水泥。
这里因政府规划的改变,建了一半就废弃了,闹市区逐渐远离,周边尽是如出一辙的建筑物,一堆半成品就这么在这荒芜的地方晾着,无人愿意闯入。
一道闪电劈天破地,银色的光柱打在几米远的地面,这声巨响让任野抖得更厉害了,然而更可怕的是他通过闪电的光瞥见了男人脸上蜿蜒过大半个脸的刀疤,在电闪雷鸣的夜显得触目惊心。
“滚开!滚!别碰我!”任野大喊大叫,即便害怕到极点也忍住不哭,生生将泪意憋住,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撞击墙面,急切地挣扎着,慌乱无处遁形,后背不断往粗糙的水泥墙上抵压,那力度之大像是要通过这个后退的动作来逃离即将发生的噩梦。
他的皮肤太嫩而被刮擦出大片红痕来,火辣辣痛得厉害,可是此刻的任野顾不得背上的伤。
男人的手抚上他细滑的脸颊,指腹带着厚厚的一层茧子,刺得任野脸钝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