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山雨欲来（1 / 2）

十月伊始，雍历年首，皇帝下诏改元庆丰，仿虞制开官设府，重定品级，着宰相与观文殿学士掌之。为防边地侵扰，抽调禁军，充入地方部队。禁中另立骑兵营，选五百精兵充任。

即便是负责巡夜的小小羽林卫，曹大也感到了山雨欲来。

气的是，这场大风暴将他完全隔离在外，元四却一蹦蹦到了骑兵营的百夫长。

那小子和他同在幽州为兵，元四是马兵，他是步兵，选到定京后发现是老乡，勉强比别人熟些，但也没到哥俩好的关系。

元四会讨县爷开心，又善马术，眼瞅着要提拔他，居然让他先搭上别的路子。

曹大琢磨了很久，没琢磨明白他是机灵还是蠢。

县爷是太尉的人尽人皆知，小皇帝是太尉扶上龙椅的也尽人皆知。

人当墙头草可以，但靠了不稳的那一方，自己都难保。

他们懒得揣度当官的什么局面，但也不是真就两眼一抹黑地来了京城。

先帝大举汉化，众人早有怨言，人心浮动。

太尉在这节骨眼上把地方精兵选入禁军，培植党羽，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愿意蹚这浑水的，都不是什么淡泊之士。

曹大看元四那样子就知道此人不安分，那夜巡逻所遇二人，虽然服饰平凡无奇，但看周身气度，绝非普通人。

曹大第一反应是搜查明白，缉拿给县令。

搜完后发现依然平凡无奇，二人十分从容，还想趁机套话。

于是第二反应是不去招惹。

元四那样子明显起了什么心思，但不管这二人什么来头，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就当抓了两个马贩子，反正宵禁令是太尉下的，之后如何不关巡逻兵的事。

然后他起了第三个念头。

确实，既然什么都不关他的事，那他索性放开，让元四耍他的手段，放人的事败露了，全是元四的事，飞黄腾达了，少不了曹大一份。

他作势恐吓了下元四，心满意足地牵起马走。

如果不是临转身瞥见那个汉人深不可测的视线，他这几天心情都该是艳阳高照。

绝对是个汉人。

之前光线黯淡，那人五官立体，又沉默仿若不存在，他竟没瞧出是个汉人。

不然看见一个汉人和一个胡人混在一起，还自称马商，怎么都该更警醒才是。

直到对上那双眼睛，才发现比胡人的颜色深许多，黑如曜石，上面跳着一点灯笼火光，他差点被看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再定神时，对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又仿佛成了不存在的虚影。

他拐弯抹角打听了好几天最近有没有什么汉人豪强入京，得到否定答案后方才安枕，马早已转手卖了，这事做过多回，县令毫无察觉，但某天却突然大发雷霆——上面下令把元四调走了。

转调令直接来自新设的兵部，品级压了小县令不知多少头，说的难听点，就是直接抢人。

但他也不能为了这么个事去烦太尉，自然火气旺盛。

曹大守在府衙前，瞬间便想到不多日前遇见的两人，直到这晚换班后被人叫住，带到了骑兵营驻扎的官署前。

就在皇宫西苑外，占了下调各州的羽林卫的地方，换了番号旗帜，俨然是新官上任。

百夫长元四一身簇新袍甲，高坐帐内，还有勤卫兵端茶倒水。

见他来了，假惺惺一抱拳，迎上来道：“曹兄，别来无恙啊。”

曹大冷冷哼了一声，瞟了眼旁边的人，不说话。

元四挥挥手叫人下去，道：“曹兄，恐怕你最近惹到一些麻烦。”

曹大道：“那也只怕是和你一起惹的麻烦。”

元四摇摇头叹笑：“恰恰相反，我是碰上好运，你是惹了麻烦。”

“你他娘的威胁我？”

“这可是你说的，”元四脸也冷了下来，“你知道那晚犯了宵禁的人是谁么？”

“凭他天皇老子，我也是依例行事！”

“猜错了一点，”元四嘴角弧度有些残忍，“不是天皇老子。”

他止住话头，曹大怒瞪过去，半晌，终于醒悟过来，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