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昨夜（1 / 2）

等到周末的傍晚，橙红色的太阳彻底失却了它象征温暖的意味，一点一点地隐没之后，陈四小姐就往公馆里来了。

正准备做饭的柳妈引着她进了客厅的门，正碰上刚换上拖鞋的陈以蘅，见其情状，想是刚从外面回来。

陈以璇就很高兴地上前去，从书包里把刚买的炒栗子拿出来，递给兄长说：“我早就听大哥说二哥要来，今天果然见到了。二哥这次来了明京，能待多久？”

陈以蘅对两个妹妹总是比别人多一些耐心，平日待客的客气也收了大半。他接过那袋栗子，随手拿了一个剥开，放到陈以璇的手心里，微笑道：“说不准，也许明天走，也许永远不走。”

陈以璇就坐在沙发上笑：“二哥又逗我玩。顾三小姐以前来过咱们家找爸爸，问二哥的性情，要是把这样的话告诉她，她可未必放心叫顾四小姐做我的嫂嫂。”

她一面说，一面吃了那栗子，向他嗔怪道：“我给二哥栗子是为着叫你吃，可不是使你给我剥。你却只管剥，倒是也吃啊。”

陈以蘅果然依言吃了一个。那栗子是新炒的，仍旧带着热气，他听见陈以璇的话，不由问道：“顾三小姐去看过爸爸么？”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顾静姝比他更早的投身革命，陈菘年如果肯见她，想必是在更早以前。而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实在不必多在意，况且他与陈以璇，也并需要坐在一起怀念共同的过去才能保持交流。但以璇总归是想让他归家的，所以才这样说。

可他只作不知女孩子的小心思，不待妹妹回答，便转了个话题：“以瑶怎么不来？”

陈以璇怔了一下，低下头去：“三姐不叫我说。”

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有事了，可陈以蘅的好奇心不在这处，加之也不愿管教女孩子，就没有继续问。

陈以璇却是耐不住话的，接着就说了出来：“是周曦。三姐喜欢周曦，简直到了痴迷的境地。大哥跟他来往很密，二哥认识他么？”

她一旦开口，就不允许人打断了，不待陈以蘅发问，就将前因后果说得分明：“那日我跟三姐来这里找大哥，正碰见周曦跟大哥说话，三姐一见他就不肯上楼了，幸好当时大哥跟周曦已经快说完了，周曦只跟大哥说了几句就要走，三姐急了，直接上前拉住他不让他走，问他有没有恋人……”

说到这里，陈以璇想到了那日的尴尬事，自己也红了脸，嗫嚅道：“结果周曦说他已经结婚了。”

陈以蘅要笑，旋即觉得不妥，正色道：“他那样的年纪，自然是结了婚的。”

陈以璇辩解道：“可他长得那样年轻，全不像快三十的人呀。”

陈以蘅便不再争论周曦，问：“这事谁还知道？

陈以璇说：“只有你和大哥了……可大哥管不了三姐！三姐简直疯了，她也不管周曦是不是已经有了妻子，竟然上周曦侍奉的聂家去了，有一次还撞上了聂家的那位少爷。”

陈以蘅不想事情闹得这样大，问：“都这样了，爸爸竟也没听见？”

陈以璇轻声说：“是大哥不让人跟爸爸说，爸爸也不肯跟这些人打交道，前些时候往嘉陵去了。”

此刻，陈以蘅才明白了自己得以轻松来明京的缘故，轻轻叹了口气，对陈三小姐的胆大妄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那周曦怎么说？”

陈以璇迟疑了一下，也叹了口气：“他跟三姐说：没有离婚的打算，也不想招惹三姐。三姐说不要他离婚，只要让她时时刻刻见着他就行。”

话说得久了，柳妈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来的时候客厅里的钟正好走到了正点，一下一下地响了起来。她知道陈以蘅不愿意自己的大嗓门，只轻轻敲了一下那摆在架上的玉罄，就退了下去。

陈以蘅望了望窗外面橘红色的天幕，不再关心陈三小姐的事情，像陈以璇说：“先吃饭吧。”

又过了些日子，明京和白门的掌权者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新朝的行政机构最终设在了明京，革命党人被排挤在外，只有少数得以进入权力中心——其中就包括陈家叔侄。

陆翁亭并不算是革命党人，他对掌权也无甚兴趣，在最初各方势力相互倾轧的时候抽身退步，办起了实业，竟大获了利，姑苏陆家也因此没有走上旧朝文臣官僚普遍的没落之路。

陈以蘅一直在明京住着，而陈以芷也在四月份回了明京。

这日陈以蘅从车站接了陈以芷，刚进陈公馆的门，就看见院子里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陈以芷看了那轿车一眼，向身边的陈以蘅说：“是聂家的车。”

进了客厅，沙发上果然坐着两个青年和一个年轻女孩子。那两个青年中的其中一个便是周曦，另一个看起来比周曦还要年轻，竟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陈以蘅只想了一想，便认出那是聂家的聂铉。但这并没让他惊讶，因为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见到他和陈以芷就站起身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