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墙上的少年坚信他的恋情就像那副模糊不堪的画，虽然前途不甚明朗，却一直被人小心翼翼地框在温暖的手上。反观男人眼中的我，竟是如此惨白腐败，落魄肮脏到让墙上英姿勃勃的灿烂少年遗照般黯然失色。

如果我如我所愿是一台真正的碎纸机，那我应该反省自己守护的是谁的秘密，才会遭此厄运和诘问。然而我没有如愿，他眼中的我并不是一台木讷的碎纸机，没血但有肉，我说不上来，腐烂成这样，大概是一具尸体也不一定。

可随着他的迫近，除了倒影，我在他眼中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杂糅着痛苦、恐惧、惊惶、悔恨，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心虚。而心虚是人类做亏心事以后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我顿时明白，原来男人想要的是他自己的秘密。

我应该毫不虚心地说一句，我想我猜对了，我想我想起来了。

如果少年的笃信是他幸福起点，那我必然是他不曾料到的终结。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在大惊大吓后，瑟缩着被那枚搅拌着道歉的、潮湿的吻收买，也曾心软相信他说的每一个“最后一次”。他说的每一字、每一词、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深信不疑，反观他，却害怕囿于腐躯的我出卖他罪孽深重的灵魂。

我的内心泛起一阵纠缠的苦涩，死到临头，他到底还是不能信任我。

关于他那些龌龊的秘密，我明明从始至终都藏得很好，不让外人知晓一丝关于我俩相处的缝隙。

就算是大夏天，我依旧穿着长衣长裤，利用一点微薄的人际关系在大大小小的书画经理人之间游走。书画圈说到底也不过是高雅一点的生意场，甚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早已烂得不像样，所以喝酒陪席在所难免，他酒精不耐受，终究只能由我来。可他人前心疼笑嘻嘻，回了家却像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一边打骂我，一边说这是咎由自取。

可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些偶得的展览机会究竟是谁在争取，只会在短暂地展出后对我保证他终有一天会成名——

我咬着无数个“终有一天”捱过他一次次毒打，又在伤口结痂后一次次原谅泪流满面的他。

可是，很多次展览失利后，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我。他认为其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一口咬定我与他之间早就不是纯粹的国王和骑士的关系，我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他是我豢养的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