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6.

那是方未第二次挨他爹揍，揍完丢客厅里跪到天亮。

方明说他净知道交些狐朋狗友，胆大包天。

方未没话讲，满脑袋浆糊，想等方明睡下再收拾残局。谁曾想方明根本没睡，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目光狠狠刺着他的脊背。

这刀子扎得方未遍体生寒，想跪歪点都不敢，大腿打着摆子，酸疼至极。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一秒秒地捱，捱到六点，方明拿起外套走了。

方未晃荡两下，立刻仄歪到地上，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要哭。

第二天李慧娟发现儿子走路打晃，奇怪地追问他为什么，方未一愣，他爹居然没把这事讲出去。

“我，昨天和朋友玩，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膝盖疼。”

方未讪讪一笑，紧张地抠头皮。

“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慧娟心疼地埋怨，在药盒中找出许久不用的红花油，给儿子淤青的膝盖上药。

揉散淤血的过程痛得很，方未呲牙咧嘴，脑海里却浮现父亲那张疲惫而愤怒的脸。

这事被父子俩心照不宣地藏起来，虽然方未更倾向于他爹是工作太忙，忙忘了。

只不过从那天起，方明就和方未约法三章，狐朋狗友不交，电视不许看，流动商贩不许去，小卖部零食不准买。有把柄在人家手上，还打不过，方未不听也得听。

零花钱和朋友都没了，这心收回来的速度比火箭还快，方未令人欣慰地沉迷学习，只是越来越沉默寡言。

这样几乎不近人情的限制让他很难交到好朋友，哥们之间的义气不就靠各种球类运动积累起来么，可惜了，方未哪样都不许碰。

“崽，累了出来休息会，不要一天到晚坐着哈。”

李慧娟给方未端来一杯热水，有些心疼地摸摸她儿子脑袋。这小孩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以前有多皮现在就有多乖，只不过她每次和方未对视，儿子那双眼睛里隐隐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暮气，触目惊心。

方未点点头，端起水杯象征性地喝了口，继续奋战手中的物理题。

李慧娟扶着腰慢慢走出去，方未放下笔，略带迟疑地往门口看了眼。

倒不是迫于方明淫威，方未想调皮捣蛋有得是办法，只不过某一天他看到他妈正对着镜子忧心忡忡地拔白头发，像是腰眼被一根针蓦地刺了下，又酸又疼。

李慧娟的大好年华正被柴米油盐消磨腌渍，曾经标致的一张脸如今风情稍减，她自己明白，孩子一天天长大，她一天天老去，但丈夫在血肉中奋战，温情这事是不好意思讨的。

琐事繁多，一会还要择菜洗衣。

李慧娟是温水中的青蛙，那方未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个虽未赐他生命仍给予他新生的女人正在饱受煎熬，她越温婉懂事，方未就越暴躁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