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月不及你眉眼(1 / 2)
岑豫闻言面色即有些难看, 眼见徐嘉暾要带着宝娘离了, 他陡然出声道:“徐亮, 你一会儿上街时,莫忘了买些小玩意儿给柳娘子捎去。”
徐嘉暾面色一凛,他正欲出声阻拦, 便听宝娘问道:“柳娘子是谁?”她疑惑得瞧着徐嘉暾极岑豫,“柳侍郎家并无娘子,都是郎君呀。”
这回却是岑豫对着徐嘉暾笑了下, 他道:“柳娘子是我们在外游历时……”
“宝娘,”徐嘉暾猛地出声打断岑豫的话,“你且叫岑豫陪着去罢, 我还有些事儿要办。”
宝娘点了点首,问道:“是给柳娘子捎带东西吗?”
徐嘉暾立时接了一句道:“不是,”他稍缓了下脸色, 却未再回些甚么,只交代了两句要宝娘莫乱跑,需得跟好岑豫的一类话。
岑豫在边上瞧着, 哼哼了两声, 道:“事儿多。”
徐嘉暾连着话也懒怠与岑豫说,嘱咐过奴仆便离了。
……
万千灯火作长龙,仿若银河染了日色落下,漫漫一条, 不知从何处起, 不知从何处灭, 只见得远天近边,皆是一片明亮。
宝娘拢了拢衣襟,缓慢呵出一口气,她抬首向岑豫道:“你方才所说的柳娘子是谁呀?”
岑豫正替她挑着灯,闻言随口回道:“是个姿容比你俏丽的娘子。”话出口后,他便未再听得边上有声,过了片刻,岑豫察觉不对,却见宝娘领着奴仆到了另一边的摊子上,支使着丫鬟为她挑灯。
“哎,”岑豫忙喊了一声,欲要拦下宝娘,后者却不搭理他,径自接过了红鲤灯笼来。
宝娘垂头瞧着岑豫手上那盏玉兔灯笼,只轻声得道了句:“丑东西。”而后一路上,纵岑豫讲些甚么,都未再有过搭理。
“徐大娘子,你可是世上顶好看的人了。”岑豫绕过一圈,站在宝娘身前,满面无奈得道。
宝娘嘴角略往上扬了下,下一瞬却又将唇抿得极紧,她越过岑豫往前行了几步,后者正要追上,却又见她步子一停,“我要那个。”
岑豫顺着宝娘手指之处看去,却见是个笼子,里头挤满了一团团白球。岑豫走上前去看,竟是一只只幼兔。
“这兔子怎的卖?”岑豫问道。
那商贩正要说价钱,却见宝娘递出一粒碎银,道:“您莫卖给他,叫他猜灯谜罢,如若都对了,就把那兔子给他。”
岑豫猛地扭头看宝娘,后者却视若无睹,仍是笑对着商贩。
商贩自笑着接过碎银来,他瞧了二人一眼,问了声:“郎君可是惹恼这位小娘子了?”
岑豫低低得应了一声“嗯”,周边瞧热闹得诸人即笑了起来。
“冰轮偏向城头挂,打一字。”
“肚”
“话别之后弃前嫌”
“谦”
原是众人将灯谜一条一条念出,岑豫一个一个答下,临到最后一个,他却启唇亲口念了出来:“玉带桥上悬孤星,”岑豫扭头看着徐嘉禾笑了一下,“宝。”
……
宝娘怀抱着兔子,正要走上楼去,却听岑豫叫了一声“哎”,她扭头看去,见岑豫自怀中掏出一条手串子来,宝娘正生疑惑,便听人道:“原是想给你带些珠宝回来,却又想你应不缺这些个东西,每至溪流或江河边上,就去摸一粒剔透得卵石回来,后头请人雕成铃铛样子,并在上头刻了地名,”岑豫抬手握拳放在口前,而后轻咳了一声,“给你解解想外出游历的馋罢。”
宝娘却不肯伸手去接,她道:“你会好端端送我东西?我可不敢接。”
岑豫闻言有些急,他道:“那就算是你那日给我金铃手链得回礼罢!”话尽,他也不等宝娘再说甚么,便将那手串塞进宝娘怀中,而后动作极快得上了楼去。
宝娘一手抱着兔子,一手将那手串捡了起来,细细得看着,片刻后,方听她含笑道:“咱们也上楼去罢。”
……
宝娘洗漱罢了,窝在被中,边上放了个细棉布条所编织得小篮,里头正睡着那只白兔,宝娘拿手轻摸着兔身。
甜枣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去,却听宝娘将自己叫住问道:“甜枣,你说工匠做得东西都如何?”
甜枣蹙眉道:“这话怎得答,也需得看是甚么匠人,甚么东西,倘若是乡野间的是否粗糙倒不知晓,总归不会精致。可若是甚么大家所做的东西,想来都是很好的罢。”
宝娘若有所思得点了点首,便叫甜枣下去了。
……
“府里头近来多了好些丫鬟,瞧着都挺标致的。”
“可不,尤其二房的那个叫江瑟瑟的,那样貌,身段,”婆子往左右瞧了眼,压低声去,“可讨爷们儿喜欢了。”
“指不定是给二郎君找的房里人,也怪是二夫人下不出蛋来,怨谁呢,三夫人都怀上了……你扯我做甚么……”
那婆子极不满得道了声,却见边上几个姐妹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磕着头喊道:“宝娘子。”
那婆子面上瞬如灰土,她双膝一软也猛地跪在了地上,却见宝娘走近前来,稚嫩得嗓音被死死压在喉底反显得低沉沙哑,“你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那婆子只一劲得磕着头,不停道着:“宝娘子恕罪,宝娘子恕罪……”
宝娘大口吐息,浑身颤了起来,她这回却是将声调拔高,尖锐得有些扭曲,“我叫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宝娘身后跟着得丫鬟见她模样,猛地打了个哆嗦,只觉着眼前不足五尺的女童,神情姿态竟与把持着楚国府后院数十年得老夫人卫懿礼毫无二致。
月桂轻抚着宝娘肩膀,而甜枣则快步上前对着那几人各扇了几个巴掌,又向那婆子道:“烂嘴得东西,谁给你能耐叫你编排主子?该把你的舌根拔了才叫痛快!今儿这事,谁也莫想逃掉,一会儿全上宝娘子那里领罚,不打上个十板子,我看你们不懂甚么叫规矩!”她说着,又伸手点了那婆子一下,“你杖二十。”
那婆子一惊,立时道:“你也不过一个丫鬟,主子可没说叫罚这么多……”
“杖三十,”那婆子话未说完,宝娘便出了声,她目光落在那婆子头顶上,声极冷,“你,杖三十。”
言罢,她猛地踢了一脚那婆子想要抱上自己腿的手,便离了。
宝娘一走回自己房里,便抱着自己的兔子不停摸,她坐在床沿边上倚着床柱,面色极差,眼周泛着红,却不曾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