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生命是佟佳宁最看重的东西, 她理解佟佳瑞失恋的伤心难过，但她实在没办法理解他为此所做的决定。
就像有些影视剧和, 为了突出相爱男女的深情，常常在一方离去后，另一方便誓死追随，又或者变得堕落、一蹶不振。
她还记得之前读书时, 同学在讨论一本很火的，说什么写得很好很感人, 还举例了其中的一些句子，像“你死了, 我也绝不独活”“你走了，我的世界便也到了尽头”“没有你的日子, 我的生活也失去了意义, 一片黑暗荒芜”等等。
当时无意中听到的她：“……”
朋友, 认真的吗？
就连现实新闻里, 也时不时能看到报道，说某某男子/女子为了爱情自杀、自残之类的。
现在好了，连新闻报道都不是了, 活生生摆在面前了。
佟佳宁叹了口气, 伸手揉了把他头发，无奈哄道：“好了，阿瑞,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可你相信我, 这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你感觉就会慢慢淡了。以后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这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尽量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这才是你现在应该要去做的。”
一顿，又道：“我下午带你去玩怎么样？”
佟佳瑞却根本不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她也叫我不要做傻事……忘了她……像以前一样……可我真的忘不了……”
佟佳宁：“……乖，回学校多做两套试卷就能忘了。”
“姐，不可能的，她——”佟佳瑞一顿，神情挣扎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失控扬声道，“她也在学校里，我回去只会更加忘不了她的！”
什么？！
佟佳宁瞪大眼，彻底惊住了！
对方居然也在学校，这怎么可能呢？！她还以为这人是在外面工作，两人经聚会、朋友介绍、偶遇，又或者网上聊天、打游戏无意中认识之类的，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和佟佳瑞同校！
同在一个学校，却不是同学，还比佟佳瑞大那么多，已经毕业出来工作了，难道……
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佟佳宁失声惊喊：“阿瑞，你可别告诉我这跟你谈恋爱的是你老师啊？！”
佟佳瑞不吭声了。
佟佳宁着急的上前抓住他双肩，语气凝重严肃：“阿瑞，这件事你不能不说的，快告诉我！”
他这个年龄谈恋爱没什么，虽然是姐弟恋，让人意外惊吓了点，但都是新时代的人了，勉强也还是可以去理解和接受的。
可是……这个人万万不能是现在还要教育他、管教他、引导他的老师！
否则，太敏感了，太过了！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万一对方真的是他老师……
佟佳宁忍不住头皮发麻。
良久，佟佳瑞还是沉默，不肯开口。
佟佳宁心一沉，加重了手上力道和语气：“阿瑞！”
闭了闭眼，佟佳瑞妥协了，低声道：“不是……她不是我老师。”
“不是？”佟佳宁一怔，立刻又怀疑不放心追问，“不是你老师那是谁？有谁比你大那么多，又还在同一间学校的？”
佟佳瑞：“……”
佟佳宁警告的扬高声音：“佟佳瑞！”
“……是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
佟佳宁：“……”
佟佳宁放开了他，心情复杂。
不是老师，这比想象中的要好那么一点，可依然也是校方的在职工作人员。难怪这傻孩子说不想再回学校，要辍学了。
爱情分合本该自由没有对错的，可佟佳宁此刻却是怒火直往上冒，忍不住想要冲到这女图书馆管理员面前狠狠削她一顿。
两人这样的身份和年龄差，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要小心，分手更应该要小心中的小心。她是成年人，心智成熟，进退都可以，除了情绪起伏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佟佳瑞不一样。他还只是个没有毕业的高中生，心理承受力和处事能力根本和成年人没得比，一个不慎，前途就毁了。
现在，佟佳瑞还喜欢她的情况下，她坚持要分手就算了，小心处理，争取两人好聚好散那也没什么可怨怪的。可她呢？偏偏选了最刺激、最扎佟佳瑞少年心的一种方式！
而且还拖泥带水，说不想分手，依旧喜欢佟佳瑞，不要脸的将所有责任推到家里人身上！
这样的人——不是蠢就是恶毒至极！
佟佳宁深吸口气，口吻坚决道：“阿瑞，我明白你不想回学校读书的原因了。可我告诉你，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你这一做法的。”
佟佳瑞急急抬头：“姐……”
“你叫妈都没用了。”佟佳宁冷声打断他，“我绝对不会让你为了这样的女人搭上性命和前途的。”
佟佳瑞却红着眼，梗着脖子消沉道：“姐，这是我的事，你不让也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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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宁没有再和他沟通争辩，也没有再劝解开导他。
一个人如果钻进了牛角尖，执意坚持要去做一件事，那旁人说再多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得想办法另辟蹊径才行。
下午两点，佟佳宁朝躺在沙发上，依旧满身消沉颓丧的佟佳瑞说道：“起来刷牙洗脸，陪我去个地方。”
佟佳瑞睁开眼，焉焉的：“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佟佳瑞翻了个身背对她，姿态抗拒的闷声道：“……姐，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佟佳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如果你起来和我一起去的话，那你的这件事情我就不再管了，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会帮你说服爸妈。”
佟佳瑞瞬间转过身：“真的？”
“真的。”
佟佳瑞飞快的起身刷牙洗脸换衣服。佟佳宁就背了个小包放手机纸巾之类的，其它什么东西也没带，佟佳瑞更是两手空空。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佟佳宁摸出了个眼罩让佟佳瑞带上。
“戴这个干什么？”佟佳瑞皱眉不解，“等下我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走？”
“你别管，戴上就是了。”佟佳宁没好气的说，“反正你都觉得活着生不如死了，真有什么万一你也是得偿所愿。”
佟佳瑞：“……”
没办法，佟佳瑞只好乖乖戴上了，然后像个瞎子一样茫然地任由佟佳宁指挥和拉着走，最后上了一辆出租车。就连司机问目的地时，佟佳宁也没报出来，只是将早已写在手机便签上的地名拿给他看，还特意嘱咐道：“师傅，去这个地方，你看了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司机：“……”
佟佳瑞：“……”
师傅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佟佳宁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没事，师傅，他是我弟弟，眼睛有些问题而已。”
眼睛完全没问题的佟佳瑞：“……”
有这么说自己亲弟的么？？？
司机却顿悟，边启动车子边惋惜安慰道：“年纪轻轻的，这也太可惜遭罪了……不过现在医学这么先进发达，你们也不用太悲观灰心啊，一定会好起来的。小伙子，尤其是你啊，要加油，不能放弃，知道吗？”
佟佳瑞：“……”
黑暗让人不安恐惧，司机这么一通误会鼓励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让佟佳瑞更加焦躁了。他忍不住再次问道：“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干什么啊？”
佟佳宁没回答，依旧淡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佟佳瑞：“……”
二十分钟左右，车停了。佟佳宁付了车费后，小心的扶着佟佳瑞下车。
佟佳宁默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楼宇，之前出来时，她没想过这么快又会回来的。
佟佳瑞侧耳倾听了一下，除了呼啸而过的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人声以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片刻后，佟佳宁便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了，问的问题也和之前一样没答。佟佳瑞只知道走了一段路后，两人便进了一栋楼，然后坐了电梯、出了电梯，又走了几步后，便有人上前问道：“你好，你就是佟佳宁佟小姐吧？”
听声音似乎是个中年男人。
佟佳瑞听见他姐应道：“嗯，是的，你好，这位是我的弟弟佟佳瑞。”
“哦，好的，我是……”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他姐打断了：“我知道，你不用说了，直接带我们去就好。”
沉默了下，中年男人应道：“……好的，两位这边请。”
佟佳瑞不知道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只能茫然的跟着两人往前走。这似乎是条封闭的廊道，非常安静，走路都能听见脚步回音，一下一下的……
不知道是环境原因，还是心理作用，佟佳瑞觉得温度都比之前阴冷了些，身上寒毛都快要立起来了。
这么一想，本就戴着眼罩看不见，心里恐惧不安的佟佳瑞更是心里打突了，脚步一顿，他停了下来。
拉着他的佟佳宁也紧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姐，这到底是哪里？”佟佳瑞皱眉壮着胆子道，“你带我来要干什么？”
佟佳宁微微一笑：“干嘛？怕啦？”
记忆里，这位身高一米七八，外表身强体健，但却从小因为特别的经历，所以在家人保护下的弟弟倒的确是胆子不大。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都是年轻气盛、热血好斗的，可他却一点都没有，还规行矩步的让人忍不住有些发笑。
比如大伯的两个儿子和他在同一个学校，三人年纪相当，一直很玩得来。有次小儿子打篮球和人发生口角，两方还一言不合就当场动起了手。大儿子路过看见后，二话不说就撩袖子加入战局帮弟弟一起揍人。他路过看见后，却是转身就跑去告诉老师。
放学回家说起后，大家都笑疯了。虽然都知道他做得没错，但本能反应也太政/治正确了点吧？
连佟爸都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跑去告诉老师了？应该上前一起打啊！”
当时温温柔柔的佟佳宁也吐糟说：“要是我看见了肯定也是下意识跑上前帮忙的，阿瑞你真的是……哈哈哈……”
只有佟妈支持和夸奖了他的做法。
可当时的他们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这样规行矩步的佟佳瑞现在却瞒着所有人，谈了这么一场让人震惊讶异的恋爱，还倔得连自己生命和学业前途都不要了。
想到这，佟佳宁又凉凉道：“放心，我是你姐，能对你干什么？再说了，你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还好在乎害怕的？”
佟佳瑞：“……”
他觉得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他姐以后也是要抓着这个点不放的了。
自知理亏，哑口无言的佟佳瑞只好跟着她再次往前走。
片刻后，中年男子低声道：“佟小姐，这里就是了。”
佟佳瑞松了口气，刚想停下来时，他姐却是“嗯”的应了声，然后拉着他脚步依旧没停。
“姐，不是到了吗？”
“你还差点，再走几步……好了，停。”
佟佳瑞想伸手摘掉眼罩时，佟佳宁阻止了他：“等等，我叫你摘你再摘。”
说罢还将他的左手放到了一个东西上。
佟佳瑞好奇又小心的摸了摸，首先摸到的好像是一块布，紧接着……硬硬的？
“姐，这是什么？”
佟佳宁没回答，只道：“你用右手把眼罩摘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佟佳瑞伸手扯下眼罩，随即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布，再看白布上的形状……
“！！！！！！”
佟佳瑞飞快把左手收了回来，瞳孔也瞬间瞪到最大，语气满是震惊颤抖：“这不是……这不是……”
他想问佟佳宁，结果却发现来时一直拉着他，站在他旁边的佟佳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带他们过来的中年男人站到离他很远的门口去了。而他孤身一人站在房中央，周围全是冰冷不锈钢的单人床位，床上全是这样盖着白布的……
佟佳瑞脑海“轰”的一声炸开了，浑身血液也都冰冷凝固了。
站在门口处，一直没回答他问题的佟佳宁终于好心给他清楚解释了：“没错，阿瑞，这里是医院的太平间，你刚摸到的是医院今天早上去世的医院病人遗体。周围的其实也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佟佳瑞尖叫的捂着耳朵，一阵风似的冲开中年男人和佟佳宁跑了出去。
“……”
佟佳宁预料了他大概会有的反应，不过这样突然爆发的喊叫声和奔跑速度还是让她叹为观止。一旁的中年男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佟佳宁自嘲道：“主任，让你见笑了。”
“不客气。”主任应了声，又打趣笑道，“不过你这样吓你亲弟真的没事吗？我看着他都觉得可怜心疼了。”
“没事，”佟佳宁也笑回，“小孩子一直以来过得太幸福了，不吓吓长不大的。”
一顿，又正色道：“今天这事不好意思，麻烦您了。也劳烦您帮我转告院长一声，谢谢他肯答应帮我这个忙。”
和主任道别后，佟佳宁在医院的绿荫座椅上找到了还惊魂未定的佟佳瑞。
“你是不是疯了？！”一见到她，佟佳瑞瞬间激动起身，指着她大声吼骂道，“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你还让我用手去摸！”
说到这少年声音都飘了，眼眶发红，指尖发抖，显然愤怒和害怕到了极点，又还有那么几分委屈巴巴……
果然是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啊！
佟佳宁在他旁边坐下，毫无愧疚之意的微笑道：“吓死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闻言佟佳瑞怒火瞬间更甚：“我就算要死也不会选这种死法！”
“哦，”佟佳宁笑容更深了，“难不成你还要死得有计划、有仪式、有信仰的啊？”
佟佳瑞：“……”
短暂的沉默后，他才闷声说：“我不是说了我不死了吗？”
“是啊，不死了，改不读书了嘛！”佟佳宁仍是微微笑着，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语气意味深长，“可我哪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又突然受刺激或者想歪了，然后一时冲动改变主意，说都不说就直接想不开做傻事了。”
佟佳瑞：“……”
他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反驳，可对上他姐漆黑澄澈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他姐面前，他已经失去承诺的底气了，无法保证。
下午的阳光和煦，透过斑驳树荫落了些许在人身上，不觉炽热，只觉温暖。
可医院从来不是个温暖的地方。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是这里永恒不变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