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1 / 2)
唐家,唐琴英正倚在唐老夫人怀中。
唐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之前你过来几次, 都是匆匆忙忙的, 不曾与你好生说说话。如今秀茹也要回沈家了, 娘有些话要好生叮嘱你一番了。”
唐琴英忙端正了身子,说道:“是女儿叫娘操心了,娘请放心, 如今那齐岳阳已经被判了刑流放了,齐家早就回怀洲了, 只剩下一个齐月颖如今都十六了, 已经替她看了亲,现下等着怀洲齐家回话, 便可定下了。”
唐老夫人摸着她的手,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娘不好,一直要求你知书达礼, 没想到把你养成这么个软弱可欺的性子……以为这样便好了吗?只怕不出月余,齐家便又要上京了。”
唐琴英心里一咯噔,是啊, 齐岳阳出了事, 齐家自然会上京的。就婆母这些年的做法来看, 到时候只怕要迁怒她与秀茹了。
她想了想,冷笑一声说道:“娘莫要担心了, 女儿心中有数, 左右有婆母和裴嵩, 我不理会他们便是。”
唐老夫人见她这模样, 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女儿哟,也难怪会被欺负,你总以为冷淡着,不与人交流便无事吗?殊不知这世上,太多欺软怕硬的人了,你越是不理会,他们越是以为你好欺负。秀茹那性子与你一般无二,实在叫娘担心啊。”
唐氏微叹一口气:“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婆母一味护着齐家,裴嵩也是左右为难……好在那齐春蓉是个听话的……”
唐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听话?她听话怎会与你夫君有私?怎会把你婆母忽悠得只顾着一双庶出子女?还有你肚里的那块肉是如何没的?”
唐氏忙解释:“娘,她也是被她兄嫂撺掇的,她就是个软和性子,之前与我做姑嫂的时候就那样,只晓得哭……”
唐老夫人拍打着她的肩,气得牙痒痒:“她软和性子?分明你软和性子才对!她晓得哭,是晓得一哭你那个婆母,你那个夫君,包括你都心软。我问你,她兄嫂要你肚里那块肉,要你的命做甚?”
唐氏犹豫着想解释,唐老夫人说道:“她们想要你的命,你没了,那齐春蓉就能扶正。去年你不听我的,今年那手都伸到你女儿身上了,你还认为她是清白的?”
唐氏摇摇头说道:“我……其实宴菱有时候会不经意的说齐春蓉有心思,可我总觉得……她也是苦命……”
唐老夫人气结:“她苦命?你觉得她苦命,就要拿你自己的命,拿你的孩子去安慰她不成?琴英,这些年你什么都不管,文儿还好,是个有本事的,秀茹呢?在她祖母那儿不得脸,在她爹爹那儿又被个外室女抢了风头,你可曾替她想过?”
她见女儿想要辩驳,又道:“你别跟我说什么那个宴菱懂事听话,我见过那孩子,懂事是真,听话却是假的。况且,连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都能看出齐春蓉那女人不简单,你还在这里犹犹豫豫,生怕自己不良善?你莫要不信,将来秀茹和你那个宴菱各自出嫁,她比秀茹本事大得多!”
唐氏低着头,这话她信,若不是宴菱,她早被齐家那群人给害死了。
唐老夫人咳嗽两声说道:“你父亲和你嫂子的意思,你也是清楚的……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要替唐家的将来考虑,假若你婆母要把那齐月颖嫁给文儿,你可愿意?”
唐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可……秀茹毕竟是大家闺秀,教养岂是齐月颖能比的?”
唐老夫人说道:“所以,若非轩儿不听话,非要习武从戎……我有打算叫轩儿娶了秀茹。可秀茹的性子,也定然压不住轩儿呀,你嫂子是个能干的,我在的时候能护住秀茹,过不了几年,我便走了,到时候呢?”
唐氏抿着唇,她立不住,她的女儿如她一般软和,也是立不住的。嫂子待秀茹好,可这外甥女与儿媳妇区别有多大,她心里怎会不知道?
……
不出唐老夫人所料,七月初,齐老爷带着齐宇翔又上京了,一同来的,还有四个齐家本家弟兄,与沈裴嵩差不多大年纪。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齐家,倒叫齐家人措手不及。沈裴嵩不在家,唐氏虽有所准备,但没想到他们会背着老夫人和沈裴嵩,直接上门。
金燕得了消息,立马进了内室禀告。
老夫人本与廖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说弟弟来了,马上站起来说道:“来,快,替我更衣……”
刚说完,她又犹豫了,只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金燕,你去沉香院跟大夫人说一声,如今是她管家……我便不去了。”
金燕迟疑片刻,却见老夫人慢慢的坐回床上,脸上满是郁色。她也不敢多说,只快步赶去沉香院了。
等唐氏带着嬷嬷丫鬟们到了前厅,齐老爷坐在上头已经是很不耐烦了。
齐宇翔见着唐氏过来,一声冷哼:“怎的,赶了我们出去,如今架子也大起来了,我们都在这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了,这边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唐氏听他颠倒黑白的话,也不生气,只淡淡的说道:“表兄哪里的话,弟媳也是不大明白,向来齐家过来,都是大张旗鼓,要咱们沈家派车派马过去接……如何这次竟悄无声息,偷偷的过来?”
齐宇翔大怒,站起来就要骂她。齐老爷咳嗽一声,他立刻闭嘴了。一路上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乱说话,他们来的目的只是阳儿,不必起没必要的纷争。
齐老爷也装起一副清冷模样,只淡淡的说:“叫你母亲来说话吧。”
唐氏站在下面,看着上首坐着的两个人,心中倒是冰凉,主客不分,不知礼仪,这样的人,竟也敢说自己是京都贵族。
“舅舅想见我母亲?那外甥媳妇带您与表兄过去吧。”
去内院见老夫人,自是只有亲近之人方便进去,其他人是没资格的。
齐宇翔压着怒火,只问道:“叫你母亲过来见我爹爹便是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唐氏噗嗤笑起来,像看笑话一样说道:“舅舅莫不是弄错了?外甥媳妇是晚辈,自当先来看您……只婆母她是您的姐姐,又是在做各位兄弟们的长辈,怎好劳动我婆母过来?”
齐老爷看了她一眼,眼睛一转,冷笑一声说道:“怎的?我姐姐想来不顾及这些虚礼,莫不是你拦着不许她来见我们?”
话音刚落,只听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无人拦着我,是我自己年老体弱,实在不想动弹……”
唐氏略略吃惊,婆母的意思是她不来的,怎的现在又来了?
廖嬷嬷扶着老夫人走到上座,齐宇翔愣了愣,灰溜溜的站起来,走到下面坐好。
老夫人坐下,测过脸咳嗽几声才说道:“实在是力不从心,可惜在院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们去见我……想着我这儿媳妇也是个体弱的,生怕她出了岔子,这才坚持着过来。”
这话明面上是说唐氏招呼不周,实际上却是说齐家人不知礼数,欺负了她这个身体不好的儿媳妇。
齐老爷自是听懂了,脸色大变,有些诧异的看着姐姐,见她只接着咳嗽,心中有些犹豫,莫不是姐姐年级大了精力不济?并非是故意讥讽他们的?
接着齐姨娘,宛茹与月颖也都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宴菱。
唐氏冷冷的看着,突然有些明白娘跟她说的话,这个齐春蓉,分明是有心机的。之前她独自过来对付齐家这群人,她就不相信齐春蓉那边没得到消息,偏她就是不过来。如今婆母前脚进来,她后脚就来了。
月颖见了祖父父亲就哭起来,哽咽着喊道:“祖父,爹爹……大哥他……”
齐老爷本来只是努力支撑着,如今听到孙女提起孙子,他哪里还支撑得住,只恨不得与孙女抱头痛哭。
齐宇翔更是怒气冲冲:“姑母,我好好一个儿子放在你们是沈家,出了这等子事情,难道你们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唐氏悠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宴菱立刻走到她身后站好,她心头一暖,这个便宜女儿,又贴心又机灵,也是多亏了她。
唐氏冷冷的看了眼齐宇翔说道:“说起交代来,咱们沈家也想讨一讨交代,齐岳阳出了这等子事,勾结案犯,差点连累了我沈家满门。齐家是打算如何给个交代呢?”
齐宇翔气急了,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老爷一看,姐姐低头吃着茶,任由唐氏打机锋,显然是不打算管的样子。
他也怒了,半起身,隔着桌子伸手扯住姐姐的袖子,一盏茶险些泼了老夫人一身。
齐老爷说道:“姐姐,你与裴嵩嫌弃咱们齐家是不是?所以故意坑害咱家唯一的孙儿是不是?哼,你们去年就想法设法把我们赶走,今年又把我孙儿弄到流放……你们分明是故意的。”
老夫人涨得满脸通红,将茶盏往桌上一扔,想要开口,却一阵咳嗽,说不出话来。
唐氏冷笑一声说道:“怪只怪他自己贪心不足,沈家如何对不住你们?如何对不住他?”
齐宇翔走到唐氏跟前,逼视着她怒道:“哼哼,你们如何对得住咱们?咱们阳儿瞧中了秀茹,是她的福气,偏你们要拿乔不允!”
唐氏气个倒昂,难道齐岳阳瞧中了秀茹,秀茹就非得嫁给他不成?齐家算是哪根葱哪根蒜?
只她还未说话,就听宴菱小声的说道:“表伯父怎的胡说?表哥他是勾结逃犯被抓的,与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唐氏这才冷静下来,是啊,这事面上与秀茹无关。齐家想毁秀茹的名声,她是绝不允许的。
齐宇翔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揍宴菱。
唐氏急忙起身拦住:“你怎的这样?宴菱不曾说错话,即便她说错了,也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好意思跟她置气么?”
齐宇翔骂道:“哼哼,一个外……你们都当宝贝一样!”
他本想骂外室女,只犹豫片刻没说出来。他知道这是沈裴嵩的忌讳,沈宴菱也是沈裴嵩最疼爱的女儿。
唐氏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只笑起来说道:“表兄可莫要胡说,宴菱乖巧听话,最是贴心不过了。如今她年岁还小,再大些入了族谱,自然是归到我的名下,是真正的嫡女。”
宛茹吃惊的看着唐氏,又看看宴菱,嫉妒写了满脸,藏也藏不住。本来宴菱不过是个外室女,身份这样底下,就算得了爹爹的宠爱和唐氏的维护,也摆脱不了身份底下的命运。如今竟然能翻身做嫡女?唐氏竟然也肯?
是啊,唐氏为什么不肯,平日瞧着宴菱是个呆笨的,没想到她这样有心机,巴结着唐氏,巴结成了嫡女。就算这种挂名的嫡女不如秀茹这样真正的嫡女,可比之前的身份要高太多了。
而宴菱也是吃了一惊,并不是吃惊唐氏要将她收在自己名下。而是前世她一直不曾上族谱,直到爹爹出事了,老夫人与唐氏才急匆匆把她上到族谱上,是为庶女。那时候她一直恨唐氏,不早早的把她上到族谱上,无端端叫月颖嘲笑了她数年,说她根本就是寄养在沈家,连祖宗都没得。
现下唐氏提起这个事儿,她才想到,今生她与唐氏关系很好,没道理唐氏要压着不给她上族谱啊,所以唐氏一开始就是打算先观察着?还是与爹爹说好了等大了再上族谱?
老夫人只听他们纷争,脸却更黑了。这事关系到沈家女眷的名声,外头都只以为齐岳阳是交友不慎,与案犯勾结才获罪的。
她叹了口气,只怕是月颖这孩子,偷偷告诉她父亲的。
“这事是阳儿的过错,嵩儿为了这事也跑上跑下打点了不少,不然不止判这么轻。而且你们也不必担忧,等到了那边,嵩儿早托人照料他,不会太难过的。”
齐老爷不可置信的问道:“就这样?这样就算是打点了?我看你根本没想着把他捞出来吧?你可别忘了,娘过世前,你是怎么允诺她的?如今娘入土才二十年,你倒把娘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夫人眼中含泪,却只好声好气的劝道:“阿东,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再闹也没什么用了……”
齐老爷瞪大了眼:“我闹?哼哼,你们沈家真的是不知所谓,听说裴嵩升了官了,发达了,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了?”
齐宇翔上前拉住齐老爷,狠狠的说道:“爹,别跟她们讲七讲八的,她们若是不想办法把阳儿弄回来,这事儿咱们就闹得人尽皆知!我倒要看看,沈家嫡长女没了名声,还嫁不嫁的出去!”
唐氏激动得要站起来,宴菱在后头死死的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老夫人剧烈咳嗽几声,气道:“颖儿养在沈家,秀茹的名声没了,宛茹宴菱颖儿,一个都跑不掉,你……你不顾她们,也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齐宇翔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她个女儿家有什么要紧的?你少拿她来吓唬我,阳儿才是咱们齐家的命!”
月颖回头看着爹爹,发现他脸上的不屑,他从心底就是这么认为的。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其实平日里,她都能想到,姑祖母,姑母都是什么样子的?她的将来,也逃不脱。
齐姨娘急忙上前拉开她,低声说道:“你爹爹说的气话,不能当真。”
不能当真?月颖知道姑母只是在安慰她而已,可她又能怎么办?在这个家里,还有姑祖母和祖母,若是到别处了,她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齐宇翔并没有在意女儿,只继续对老夫人说道:“我就不相信了,齐裴嵩若是连阳儿也捞不出来,他也不消做什么官,滚回去种地算了!”
“表兄是想叫我回去种地吗?”
众人回头一看,可不正是齐裴嵩进来了。他大步流星,走到唐氏面前站了站,见她站起来,依旧是那恬静的模样,想必没有太过生气。
他又赶紧走到老夫人跟前,握住老夫人的手说道:“母亲,儿子回来晚了。”
老夫人摇着头说道:“傻孩子,你回来作甚?你最近政务这般繁忙,不用为这么点小事回来的。”
齐宇翔眼睛一翻,怒道:“小事?在姑母心中,这只是小事?那可是我们齐家唯一的儿子啊!”
齐裴嵩冷笑一声:“是吗?既然表兄想要说道,弟弟我便于你说道说道。赵勤勤现在在哪里?”
齐宇翔惊得后退一步,眼神躲闪不敢正视他,嘴里只支吾着:“她……都已被休弃……提她作甚?”
齐裴嵩只不言语,盯着他冷笑连连。唐氏这才吃了一惊,原来那赵氏根本没有被休弃?所以她腹中的胎儿,白白的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