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坦然归坦然,疼还是疼。根据他自己一般经验外的次特殊情况来看,再吃两颗药估计差不多会好点,于是又吃了两颗药,也不吃早餐倒头就睡试图忘记疼痛。
再醒来的时候,尹厝是被疼痛唤醒的,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次似乎不是一般和次特殊的胃不舒服,好像是有点严重了。
他浑身发软地勉力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只觉得胃疼想吐,于是磕磕绊绊去厕所吐了一回。
这一吐就有点停不下来,他撑着力气又吐了几回,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胃部还是翻涌着想吐的冲动。
上面没停,下面也没停,尹厝被折腾了几回,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干。尹厝没力气乱动,直接手搭着床沿坐在地毯上,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脏字。作为心理医生他验证过,说脏话确实可以转移注意力缓解疼痛。
我为什么要点那碗麻辣烫,我为什么不乖乖吃我的煲仔饭,尹厝叹气。
啊,是因为纪归去吃了,他为什么要去吃还招摇过市,不然我也不会突然不想吃,这个祸害。尹厝疼得一股脑把责任都推给纪归,也不想纪归去店里吃一碗煲仔饭怎么就不合适了。
想到纪归他又想到明天的咨询,尹厝又叹了口气,支起一点身子摸到手机拨给叶心,一接通不等对方说话就直接开口:“叶小师妹明天把纪归的咨询取消了吧,我不舒服,估计明天也没办法去,你帮我道个歉。”
那边过了一会,才传来一个有点低的男声:“你怎么不舒服了?”
尹厝惊讶了一下,返回界面一看,原来他没拨给叶心拨给了纪归。
“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小事情。”尹厝一边手肘撑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摸着胃试图传递一点热量让它冷静一些,“之前都是叶心跟你联系的,你帮我打个电话过去说一下吧,我懒得再说一遍,她一会又要大惊小怪了。实在对不起,我们改天再约吧。”
说完尹厝就挂了,纪归在被挂断前起了个头的你字堪堪被掐掉,并没有被尹厝听见。
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说话了,只想就着床沿趴着睡一会。
这一睡睡得实在有些沉,几乎是接近昏迷的地步了,因为接下来纪归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他一个也没听到。
等纪归擦着最高时速赶到小区,和物业解释了半天甚至让他们调出监控证明自己是尹厝的朋友,最后才在物业的帮助下进了尹厝家时,他看到就是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缩成一团的尹厝。
明显无力,看起来孤独又单薄的样子。和工作上耐心又温和的尹医生,私下里天真易炸毛的少年感本人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他的履历那么出色,工作收入也很可观,应当是要带着这股少年气恣意过一生的。应该有很多人的陪伴和关爱,享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不应该像这样——像这样生了病也只能一个人勉勉强强撑过去,撑不过去就一个人倒在这间空旷的房子里。
纪归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声音气息都比平时弱很多,语调很绵软,软得把这些年染上的北方腔调都磨掉了,脱落出他一点和小时候更接近的模样来。
后来听到尹厝连给叶心打电话都懒得,而且说完就挂,他就更觉得不对了。尹厝的礼貌教养让他做不出一声不吭把电话立刻挂断的行为。
纪归很庆幸自己及时赶到了,他不知道也没法想象让尹厝一个人昏迷在这里会怎么样。
他把坐在地上的人抱起来,盖了件外套,拎了钥匙出门去了医院。
怀里的人毕竟是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抱起来还是有些沉,但纪归的脚步却出奇地轻快,和胸腔里的那颗东西要跳出来一样,对这点来之不易的触碰存了些隐秘的欣喜。
他忽然有些心软,想把一切都埋起来,让他只看得到干干净净地太阳就好了。
纪归一路上思绪纷飞,车也开得飞快,如临大敌般送到医院,医生也紧张地做了半天检查,得出了一个算得上轻松的结论:是普通急性肠胃炎,没有胃溃疡也没有发热等症状,只有些脱水,昏迷可能是因为患者对疼痛太敏感了承受不住,总之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医生给他暂时开了间病床躺着输点葡萄糖盐水和其他电解质,说等他醒了再按铃叫他过去问一下原因。
纪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今天的课,来的时候尽管急,也还是把要改的卷子一起带上了。
这个时候他正好把试卷抽出来改掉,边改边等床上的人醒过来。
正当他摇摇头心里叹息这个同学第二小题考共轭复数都能错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有了点动静。他偏了偏头,听见尹厝很轻地喊了个单词,他没听清,第二遍却听明白了,是个人名“Joey”。
纪归把头转回去,好像没听见似的。但笔下的卷子哪怕是第一小题就错,第一大题就空白都没办法引起他一点心理波动了。好像手和脑是分开的,手在机械重复正确答案,脑在机械重复有关尹厝的回忆,互不干扰,也互不忍受对方引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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