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尹厝刚经历过宿醉,一天都觉得不太舒服,因此晚饭也不想吃只想在傍晚七点就投入床的怀抱。
明天没有预约,但尹厝还是从记录本里拿了一本出来,躺在床上翻着看。从读博的时候算起,他已经有十几本这样的本子了。
手上这本封皮磨损得比其他本子都要厉害些,看上去也更旧。这是尹厝回国之前跟着冯知记过的案例本,尽管母亲对他一直的要求是写汉字,但在美国待久了总是避免不了有些时候只能蹦出英文词汇,找不到对应的中文,因此这本本子里中英混杂得很厉害。
那时候他的字更飞扬跳脱一些,无论中英都带着一股不安分的活泼感,词汇末尾总是像要飞起来似的翘上去一些。
尹厝摸了摸这本很久没有拿出来看过的记录本,觉得心生感慨,自己还是老了不少了。
他也没有给自己一定要找出些什么的心理负担,只是随意地靠在床头,腰间垫了一个枕头,当作睡前读物翻看着。
那时候他刚正式接触性治疗师的职业环境不久,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尽管很少能够和咨询者直接接触,大部分时候都是冯知结束一次咨询后对他说一些信息让他自己独立分析,极少时候能够观看咨询录像,更极少的时候能遇到接受两人同时咨询的患者,这些都是要经过咨询者的同意和签订严格的保密协议的。
但毕竟看到的不再是课上老师讲的一些摸不着的案例,尹厝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记录里字里行间都露出一股兴奋感。
尹厝翻了几页,看到一个也是关于勃.起障碍的案例,想起来就不由得扬起一点笑容。事情倒是很简单,案例里的十六岁男孩和女友在家进行不可描述的事情时被父母撞见,之后每次做之前都会想起这次阴影事件,于是完全硬不起来。
那个小男孩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咨询的,讲话的时候还很害羞,对着冯知这样一个和他父亲差不多大的叔叔反而更加磕磕巴巴,最后冯知想到尹厝,正好就把他推过去了。
尹厝本来比同届生就小两岁,长得还显小,那男孩见着他就跟见着同龄人似的,尽管还是害羞,好歹能流畅说话了。
那算是尹厝第一次独立接诊,其实也多少有点紧张,但他大概真是有些天分的,温和无害地笑着和他聊天,一直做着积极的心理疏导,聊着聊着男孩就放松下来了。
就这一次咨询当然也没办法解决什么问题,男孩的心理症结还是在父母上,尹厝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说服了他留下父母的联系方式,在下一次咨询把一家三口都叫了过来。男孩的父母是很开明的美国父母,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聊聊这件事。
那次咨询很成功,尹厝很好地安抚了双方的情绪,而且有了第一次的心理疏导,男孩也不再那么局促了。最后他的父母和儿子当场聊开了这件事,父母向儿子道歉并顺便嘱咐了安全措施,儿子最后终于释怀,不再觉得这件事情尴尬地悬在头顶。
事后冯知表扬了他,觉得他处理得非常好,很少见到性治疗师第一次接诊就能处理得这么妥当,还问了他怎么做到初次接诊就做到这样。他的回答后来也被自己写在了本子上:
做到真诚,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一句相当朴实的话,没有什么花哨的修饰,用中文平和地说出来,却让冯知从此对这个学生格外青睐。
尹厝用拇指轻轻摸了摸那句话,像是法官对宪法宣誓般庄严,真诚就是性治疗师的宪法。
原本尹厝也只是随便看看,权当回忆过去了,但这个案例一下子提醒了他——是不是可以说服纪归把心理症结涉及到的人也请过来呢?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想想是容易的,真做起来,即使过了纪归那关,另外那个人那边也不见得会同意配合,但也不失为一个预备方向嘛。
尹厝想到这里心情好了起来,他对纪归的情况也突然乐观了起来,当他的思路越来越多,他就知道自己找到状态了。
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思路更多更有底了,从早上起来发现纪归给他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开始,尹厝就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连带着一点挑衅的不配合都被划入一定有苦衷的可理解范围内。
没等尹厝的好心情持续多久,手机铃声又响了,是叶心打来的,尹厝一边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找他一边接起来,那边叶心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师哥,上次那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说想明天约咨询,情绪挺不稳定的,边哭边给我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