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禁(1 / 2)
02. 囚禁
那是个贵族打扮的男人,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刚才斐洛波门干掉了一半的,是他的军队。
斐洛波门很确定没有见过眼前的人,更没有得罪过他——今天除外。今天他已经让对方蒙受莫大的羞辱,却没有逃跑成功。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那个男人抱着一只暖炉,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半倚着,冷漠地打量着斐洛波门。过了一会儿,他说:“是谁抓住了他,把那个士兵叫来。”
红毛被领到了马车前,手下掀开帘子,让贵族可以看到他的脸。
“我看到了你的英勇表现,”贵族不真诚地赞许说,“你叫什么名字?”
红毛第一次当面见到他们的主人,有些紧张,低头看了斐洛波门一眼,又看看贵族。这情形令他想起了关于眼前这个贵族的一些奇怪的传闻。说他是个虐待狂,说坎贝罗伯爵家的城堡有一整幢楼留给那些受他欺辱的男女,那里日日夜夜都会传来惨叫。
贵族不高兴地说:“怎么,怕说出来,他报复你吗?”
“不。”红毛眼亮亮地说,“这个巫师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大家一时被他的花招所迷惑。他放火球的时候受双眼控制。他看得见的时候,火球的速度快而精准。如果看不到,火球就只能做规律性地运动,一般身手的人都能避开。我侥幸逮住了他,换成是别人,冷静下来以后也一样能逮住他。”
贵族听了这话些微高兴了些,说:“有趣。你姓什么,父亲是谁?”
红毛:“我叫雪松,没有姓。”
贵族皱起眉头来:“这奇怪的名字,你是蛮族人吗?”
红毛清澈的蓝眼睛了充满着热忱:“我父亲是山的那一头来的。母亲是番图本地人。父亲希望我保护母亲所在的土地,把我送进了军队。”
雪松的谈吐令贵族欣赏地点点头。贵族将他连升两级,成为了一个小团长。
将雪松打发走以后,贵族的目光回到了斐洛波门身上。
“你也听到了,你们这种怪物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贵族嘲弄地说,“不过我看你作战冷静的很,我抓了这么多怪物,你是最冷静的一个,你很适合上战场。就是还缺点管教和正确的指挥。其实呢,你现在就有一个大富大贵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斐洛波门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贵族赞叹说:“你终于正眼看我了。怎么样,你,是哪一种?是聪明人还是抵死不从的保守派呢?要知道你的大多数同类已经加入我们了。”
巫术根本不是为了军队存在的。巫术是崇高的,探究世间万物奥秘的手段。斐洛波门难以想象会有人说出这么荒唐的话。这提议太过于冒犯,他对眼前这贵族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一句都不想多听。他冷声说:“我要走了。”
贵族失笑:“你要走?”他不敢相信斐洛波门是真的以为自己还能走,像瞪着一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一样滑稽地瞪着他,“你要走我就让你走了吗?我一共带了五百人,现在还活着多少人,你数数。”手下掀起帘子,贵族一脚把斐洛波门踹下了马车。斐洛波门费力地抬头,看到战场一片狼藉,近半的人非死即残。他回过头,看到贵族已经坐直了,俯视着他,眼中含着怒意,但绝对不仅是这样。斐洛波门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比怒火更不祥的贪婪。一种金钱与权力所赋予的,惯性的为所欲为。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斐洛波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呼吸开始发紧,浑身紧绷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他不常与人交流,连说话声音都是闷的。
“你令我蒙受了这么惨重的损失,不会就想这样算了吧?”那个贵族笑着说,“我查过你,斐洛波门。你就是死守着傲慢抵死不从的那类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奉我父亲的命令平定封地内的巫师,抵死不从者,一律以叛国罪论处,可当场绞杀。说实话吧,我就是抱着为民除害的心态过来。刚才我已给过你机会,你的回答也证明了,你仍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他身体前倾,如狼一般似笑非笑地舔了舔犬齿,“怪物,就要有怪物的死法。”
然后酷刑就开始了,绵长的,痛苦的,看不到终结的折磨。
绑架斐洛波门的贵族叫乔恩·坎贝罗,是坎贝罗伯爵的小儿子。坎贝罗是奥利金四大贵族家庭之一,即将继承伯爵爵位的大儿子李尔·坎贝罗正四处征战,而小儿子乔恩则借“为父亲办事”的名头为所欲为。
一个为所欲为的主人,身后必然跟着一群应接不暇的仆人。在斐洛波门被囚禁的一个月里,连医疗术士都换了第三批了,仆人也是更换勤快。
这一天,坎贝罗城堡又迎来了几位新的仆人。
加图与其他新来的家仆一起跟在管家身后,懵懂地走进了坎贝罗城堡的北楼。和人们对医疗术士的印象一样,加图留着长发,编得仔仔细细的。他还不到十八岁,既不够高,也不强壮,走在高壮的仆人队伍里,就像一棵发育不良的小树苗。
长廊豪华而仿佛没有尽头。过于沉重的行李箱不停地撞着加图的腿。他姿势别扭地走着,一路偷眼看着周围华丽的墙饰,赞叹这大都城的气派。不一会儿管家就带他们走进一个小厅里。加图终于得以放下那个铅块一样重的箱子,他深深吐了口气,悄然捏了捏发红的手。当他抬起眼来,发现那穿的像贵妇狗一样的管家正瞪着小眼睛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给他十八个耳刮子。加图吓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箱子上的泥土沾到了精美的地毯。他赶紧重新把箱子提了起来。
管家嘹亮地清了清嗓子,抬起下巴倨傲地说:“当你签下契约,踏进这座城堡,你就是坎贝罗家族的一根扫帚,一块抹布,守住自己的职责,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就会像一块抹布一样被扔掉。你,叫什么名字?”
加图正盯着管家的翘胡子出神,冷不丁发现他精明有光的小眼睛又瞪着他,忙老实巴交地说:“我叫加图,我来做医疗术士。”
他的乡下口音让管家嗤笑了一声。加图听到旁边的仆人也在偷笑,有些局促地红了脸。
“你老家是掏粪的吗?”
“不,是放羊的。”加图没有领会到其中的羞辱意味,试图澄清,又引来笑声。在笑声中,他发现管家的小眼睛变得阴暗了,无辜地闭起了嘴。
“能为坎贝罗家族服务,是你毕生的荣耀。但是,在番图这大都城里,要抹杀一个人也很容易。”管家慢条斯理地说,那口吻仿佛冰水泼进炭盆里,让整个厅堂安静了下来。
“加图因为顶撞了主人,”踱步到他面前,咬着牙低声说,“被护卫队处以绞刑。尸体被丢进冰冷的泰兰河道里,你远在千里之外的亲戚,直到你的尸体腐烂,化成白骨,都不会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经历痛苦,死亡——恐惧。”
管家的目光扫过站成一排的仆人们,厅堂被一阵寒意侵袭。加图不安地站得更直了。箱子实在太沉了,他暗中悄悄换着承重的手指头。
管家训诫了他们一个上午,加图一个字都不敢漏听。这是与家乡,和学院都截然不同的环境,他谁都不认识,而且如果犯错,真的会被悄悄丢进河道里……他忍不住想起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家里的牧羊犬可可一直跟着马车狂奔,一边跑一边狂吠。它又老又胖,就像一只花皮猪……
这箱子可真沉啊……
好容易捱到结束,众人散去,加图大松一口气,把箱子垫在了脚上。厅门再次打开,加图连忙又站直了,他看到一个一席雪白长袍的男青年朝他快步走来,用明快的语调和他打招呼:“你就是新来的医疗术士吗?我是尤文,他们把你交给我了!”
加图很快从他的自我介绍里得知,这是城堡里的另一名医疗术士。他比加图年长一些,有一双有活力的眼睛。他塞给加图一件一样的长袍:“什么都别问我,我和你一样懵。”尤文在加图开口前笑着说,“我昨天才来这里,就这么被迫成为了前辈。他们让我带着你出诊,但其实我到现在都没见过雇主长什么样。一头雾水中,但愿别迷路吧哈哈。”
尤文身上有熟悉的学院气息,令加图倍感亲切。他一手挡着箱子,一手小心地将白袍抖开,看到背后绣着一枚象征新生的环形棕榈叶,中间是坎贝罗家族的徽章。加图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刺绣,用手指小心抚了抚,感受凹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