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师（1 / 2）
Vol.1 交换的灵魂
是神注视这一切。是恶魔参与这一切。
——摘自《神圣手记》第1章
01. 巫师
斐洛波门把自己藏在厚实的斗篷下，蜷缩在房间角落里。他用宽大的兜帽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帽檐下露出他无神的双目，盯着对面墙上的窗户。那绿漆的拱形木窗是打开的，但是窗框上钉了铁条，防止想不开的人一跃而出。
将斐洛波门囚禁住的是一间卧室，装饰风格华而不实，光窗帘就用了三层不同的丝娟。连床柱子上的雕花都镶满了宝石。只有都城的贵族才有这样的闲钱与品位。
在这金碧辉煌的映衬下，裹在破旧斗篷里的斐洛波门愈发显得苍白消瘦。
胃部又传来了难忍的抽痛，令斐洛波门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前几天他的食物里混入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后来他被折磨得整整两天都没法动弹。那之后他一直没敢再吃东西。现在他非但没有饥饿感，而且十分想吐。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时刻弥漫的恶俗香薰，黏腻潮湿的空气，渗透着陈年血迹的地板，都让他想把整个胃袋吐出来。
一个月前，斐洛波门还是一个自由人。他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佩拉蒂诺山下的森林里。每年冬天，他都会来这里收集日晷花。那些形态酷似日晷的白色小花可以成为很好的魔法催化剂，是巫师们的最爱。
白色花朵从厚厚的积雪中密密麻麻地冒出头来，每一朵都有一根细小的红色花心，仿佛日晷的指针。看到今年的日晷花长势喜人，令斐洛波门的眉头舒展。
斐洛波门犯的第一个错误，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这片森林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归属于一位坎贝罗伯爵，否则他的行事将警惕得多。在奥利金，贵族们，尤其是坎贝罗这样手握军权的大贵族，在自己的领地里为所欲为。
长途跋涉令斐洛波门疲惫。他略显笨拙地坐到一条树根上，怕冷地将斗篷拉得更紧些，倦意便涌了上来。他懒懒地看着他的坐骑卡布里奥替他收集那些小花。卡布里奥是头灰白皮肤的成年半兽人，强壮愚笨，胳膊比斐洛波门的腰身更粗。此时正弓着背，对着眼，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一朵一朵地把小花摘下来，收拢进袋子里。粗糙可怖的外貌与娇嫩的小花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滑稽。
卡布里奥是斐洛波门出门旅行时顺手牵羊来的。当时卡布里奥正替他刚生产完的妻子打猎。半直立系的半兽人战斗力惊人，他们打了一场，毁掉了半个森林，最后终于被斐洛波门拿下——那时候斐洛波门正好缺一个可以充当保镖的坐骑，卡布里奥是个优秀的选择。斐洛波门毁掉了他的智力，抹去了他对自己家庭的记忆，将这个任他摆布的新坐骑留在了身边。
有时这只丑陋粗糙的半兽人会蹲在悬崖边，满眼柔情地看着某个方向。或下意识地对他做出喂饭的动作。但斐洛波门很确定自己的手法干净利落，半兽人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一刻，斐洛波门觉得很安全。无论是卡布里奥交错的獠牙，雄壮的体魄，还是周围静谧的雪景，都令他感到安全。他倚在树干上，垂下眼帘，无聊地玩弄食指上的银戒。那枚戒指上有个小机关，只要按下小突起，一根短小的银针就会弹起来。他把银针按回去，又弹出来，这么反复地玩弄着。
——斐洛波门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没有发现那些被伪装成花粉，随处飞扬的安睡粉。这些无色无味的粉末甚至是无害的，从而使人忘记对它警惕。
没过多久，斐洛波门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轻声说：“卡布，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卡布里奥用短促的咆哮回答了他。他转动银戒指，将机关对着自己的拇指，便安心闭起了眼睛。
仿佛是感知到危险，斐洛波门浑身一颤，醒了过来。白雪反射的光令他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他的半兽人坐骑那硕大的身躯倒在雪地里，背上有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我睡着了？斐洛波门瞪着半兽人的尸体，面色煞白地想着，谁杀了卡布，这人一定……还在这里！
当他意识到危险的瞬间，危险降临了。没想到他会突然站起来，埋伏在背后的人下意识袭击了他。斐洛波门的背后被猛地击中。他像只被踢翻的狗一样飞了出去，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
“快抓住他！”他听到有人大吼，紧接着他的四肢就被扑上来的人牢牢按住。他睁大眼睛，被周围闪烁的银光迷乱了眼——那都是银色的铠甲，就好像凭空从雪地里生出来的一般。
遭到突袭的斐洛波门在混乱中按开了戒指上的机关，用力将拇指按到戒指的短针上。银针深深地扎入了他的指腹中。疼痛使得他他突袭的混乱中冷静下来。他看到这些人身上印有某个贵族的领地徽章，是军人。他们是有组织的，就是来逮他的。他必须要战斗！
在对方的压制下，他的手指还有些许的活动空间——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不让戒指离身。
只要有血……
他咬牙把拇指从银针上拔出来，一滴黑色的血珠顺着伤口流淌了出来。那滴浓稠的血液黏在指腹，一股黑暗而血腥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气息炸裂。
身边的两个士兵拼命按住他瘦弱的手臂，仿佛他会像条疯狗一样跳起来咬人。他们看着斐洛波门的眼里充满恐惧，尤其当斐洛波门突然停止挣扎后。其中一个回头吼破音：“快！”
他回头的方向，梅里正朝这里扑过来，两手举着一只刻着魔纹的金环。梅里在真正的战场上都没有这样英勇过。他跑近了，更近了！离恶毒的敌人只有一步之遥，他因奔跑而扭曲的面容映在了斐洛波门的眼中。
“犯的着这样拼命吗。”守在外围的一个年轻的红发士兵咬着牙含糊地问身边人。他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悄悄环顾四周，上面派了整整一个军团来逮一个敌人，这几百人（包括他）将这一个敌人围得水泄不通。他刚过来的时候以为他们要对付的是那个强壮的半兽人，没想到那个小个子娘炮才是。
他加入军队可不是为了抓这种弱不禁风的小角色的。
“他们，”他的同伴用下巴指指梅里他们，同样咬着牙回答，“据说和那个人一起出战过。”
“出战？”红毛不屑地重复，“那身板还能出战？”
“你不知道吗？”同伴的声音变得神秘起来，“那个人是传说中的……”刻意压低嗓音，说出那个避讳词，“巫师。”
“这世上真的有巫师？”